在山腳的靜谧角落,一輛低調樸素的馬車悄然停駐,隐匿于蔥茏的綠意之中。
外觀上,馬車塗飾以銀灰色,車身未經雕琢,無任何顯眼的标識。拉車的馬兒看起來平凡無奇,與世間常見之馬别無二緻。
李沂清等人踏上馬車,坐定之後,馬車沿着蜿蜒小徑,緩緩啟動。
馬車内部裝飾精美,四壁貼滿了繡有精緻花紋的彩布,兩側坐榻以玉質扶手分隔出數個座位,每一座位上都鋪滿了細膩柔軟的絨毯,中央的茶桌上,各式美食與飲品一應俱全。
“沒想到這馬車看起來不大,内部空間卻寬敞至極。”
李鴻玉摸着身下的毯子,語氣贊賞,“不愧是千機樓出品,果然名不虛傳。”
“你和大師兄同姓李,你又喚他為叔祖,你們之間究竟有何淵源?”
此時,馬車中央的茶桌上,火爐上的茶水開始微微沸騰。李鴻玉輕輕拿起茶壺,倒了一杯清茶,正欲舉杯時,戚月的疑問聲傳入耳中。
她放下茶杯,目光轉向李沂清。
李沂清斜倚在坐榻上,一隻手支頤,雙眼微閉。
李鴻玉盯着李沂清看了片刻,然後低頭繼續品茶。
一時間,車内除了細微的呼吸聲,再無他聲。
“我叫李鴻玉,是雍國皇室的六公主,父王是雍國現任君主清輝帝,母妃是韓貴妃,兄長受封燕王,祖父位及丞相。”
“至于叔祖,他是祖爺爺的三弟。”
戚月适時發問,“那你是怎麼得知師兄在我們宗門的?”
據她的了解,師兄這百年來,并未和凡界有過任何來往。
李鴻玉輕低頭看着茶杯,并未正面回答戚月的問題。
“說說吧,你需要我幫你什麼?”
李鴻玉聽到李沂清的話,露出一抹苦笑。
“皇室之中,皇後正位中宮,為人敦厚善良,不曾與母妃有隙。太子雖為皇後之子,卻與兄長自幼相交,情同手足。我雖為六公主,但得益于父王母妃之寵愛,待遇與嫡出無異。”
“這不是挺好的嗎?”戚月的語氣中透露出不解。
“若一切如常,自是美滿,然而,這世上諸事,注定無法順遂人心。”
“三年前,魔界蠢蠢欲動,幾次三番想越過瀾江,進攻雍國。父王帶兵與魔界對抗的時候不幸中了暗算,雖然救治及時,但到底是傷了根基。自那以後,父王的身體每況愈下,他便将朝中的事情,交給太子和哥哥處理。”
“太子持文,哥哥善武,最開始的時候,他們也默契非常,直到臨安發現了金晶。”
金晶,一種稀有的金系金屬,若在煉制兵器的時候加入,将會大幅度提高兵器的堅韌度。
李鴻玉的語氣充滿憂愁,“對于一個國家來說,這或許是一件好事,可壞就壞在,發現金晶的地方,是臨安。”
上車之後,一直沉默的李沂清,聽聞此話後說道:“臨安,不是歸屬在雍國之内嗎?”
“那是百年之前,自從五境公約簽訂後,臨安的歸屬,便成了問題。”
“五境公約的簽訂,對各界各國的地界線,有了非常明确的劃分。臨安的地理位置,位于水天連海和淼州分界線的正中央,理論上來說,它的歸屬權,由水天連海和淼州商定。”
“可臨安,緊挨着的是瀾江,瀾江的另一側,便是魔界。”
“水天連海的現任海主為人低調,再加上他們也不缺這點東西,所以水天連海放棄了臨安的歸屬權。”
“淼州完全擁有了臨安,這是好事,也是壞事。”李鴻玉講到此處,歎了口氣。
戚月适時接上了李鴻玉的話,“好在淼州在名義上獨占了臨安,若将金晶進行分配,憑借你們國家的規模,在此中會占據相當大的優勢。”
“壞在水天連海沒放棄之前,局面呈現三足鼎立,理論上正義的力量完勝。如今水天連海放棄之後,局面化為雙方角力,你們便很難占到好處。”
戚月的分析邏輯缜密,令李鴻玉歎為觀止。
“你說的沒錯,但你隻說出了其中的一壞,還有二壞。”
“近些年,淼州不再是雍國獨大,很多以前的附屬族蓬勃發展,尤其是雲國,便想趁機分一杯羹。”
“所以雍國現在對外,要提防着隔江相望的魔族;對内,要謹慎對待淼州境内的其他勢力。”
“太子和哥哥的矛盾,也是由此開始的。”
“哥哥以為,無論大家頂着怎樣的國号,但說到底,都是淼州境内的勢力,所以無論誰分到金晶,本質上都是壯大了淼州的力量。”
“然而太子認為,若群龍無首,大家為了争出個一二,勢必會漸起殺戮,所以雍國必須完全的掌控臨安,才能從根本上減少殺戮。”
李鴻玉的話音剛落,戚月和李沂清四目對望,他們在雙方的眼中,确認了各自的觀點。
若大家地位平等,但各國國力強弱不一,強國想吞并,弱國要反抗,戰亂會起。
若雍國獨大,享受之下暴政,其他國家或反抗其壓迫,或也想争奪霸主地位,戰亂也會起。
這怎麼看,都是個無解之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