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瀾,橋頭欄杆上的燈籠上下飛舞,明明滅滅的火光映照着毫無波瀾的水面,李沂清的神情倒映在上,模糊不清。
萦繞在戚月心頭百年的疑問,在這一刻消散殆盡。
她終于明白了。
為什麼每當詢問有關大師兄的往事時,他總是避而不談。
為什麼每次大師兄從山下回來時,情緒都無比低落。
她側過身,望着大師兄的側臉。
好似有什麼沉重的東西壓在他濃墨纖細的睫毛上,使得其在微微顫動。
“師兄,可以把你腰間的匕首,給我看一眼嗎?”
李沂清低下頭,拿起了腰間的匕首,将其在手中細細撫摸了很久,才遞給了戚月。
迎着橋頭跳躍的燈光,戚月将匕首接了過來。
整個匕首小巧精緻,外側凸起的花紋繁瑣精緻,但是有幾處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磨損。
戚月将匕首抽出,月色下,一個小小的靈字顯現于劍身之上。
她合上匕首,将其遞還給了李沂清。
“大師兄,都過去了。”
無數話語在戚月的嘴間流轉跳動,最終說出口的,隻有這一句。
李沂清聽到戚月的話,将匕首放入了懷中。
“師妹,百年前的事情,我早就放下了。”
放下?
李沂清認真的神情不似作假,戚月望着對方,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有說。
……
典雅素靜的房間内,床榻上的被褥幹淨平整。
月光映照在屋内,平整光亮的桌子上有些許水漬,彼此相互交錯,箭頭均指向了中間的符号。
戚月坐在桌子旁,目不轉睛的盯着桌面。
和大師兄交談完畢後,他們便一同回到了住處。
按理說戚月對大師兄的過去有了一定的了解,思路應該越發清晰,可不知怎麼的,她現在的思緒反而如同團團亂麻。
大師兄如夢中那般下了山,可他下山的原因,是百年前的占蔔卦象。
也就是說,不管來人是誰,大師兄都會下山。
李逸興的失蹤,清輝帝的委托,天衍宗和宣族的到來,樁樁件件,都和臨安發現的金晶礦脫不了幹系。
那麼抛開事件的發展,大師兄最後屠城入魔,此結果,是否也與金晶礦有關?
桌面的水漬漸漸幹涸,戚月的神情越發凝重。
近些年,不斷有新的宗門勢力崛起,師門的地位雖然不如從前,但仍舊存有餘威。
況且師父從未虧待過自己的幾位弟子,小師妹對待同門也從不吝啬,一座普通的金晶礦,并不值得大師兄放在眼中。
但因着它,修真界兩大宗門勢力相繼出現,宿則和江複軒也出現在了此地,它真的是一座普通的金晶礦嗎?
如果真的是一座普通的金晶礦,那麼大師兄入魔的原因是什麼?
還有宣靈,雖然有關她的描述僅有大師兄的寥寥數語,但是她能夠完全确定,師兄對待她的感情,并不像表面那樣平靜。
當年大師兄拜入宗門的目的就是為了帶回故友,如今百年過去,他的目的實現了嗎?
月色偏移,桌面恢複了幹燥光潔,幾番思考下來,戚月的太陽穴有些疼,卻仍舊無一絲頭緒。
時間已然不早,于是她暫停了思考,準備休息。
“笃笃——”
敲擊聲在寂靜的環境中響起,戚月走向床邊,充耳不聞。
“笃笃笃笃——”
戚月上床躺好之後,拉過被子,蓋過頭部。
接下來的敲擊接連不停,如瓢潑的大雨一般敲擊在窗棂上,在寂靜的夜色中尤為刺耳。
戚月蹙着眉頭,翻身下床,快步走到窗邊,“啪”的一聲推開了窗戶。
皎潔的月亮懸挂于夜空中,散發的光芒照亮了這一方天地。從戚月的視線望過去,窗外竹影搖晃,繁花競簇,月白的身影悄然矗立。
似乎是察覺到了不一樣的聲音,不遠處的身影回過頭,瑰姿豔逸的面容出現在戚月的視野中。
宿則剛回過頭,便看到戚月衣衫微亂,披頭散發,紅着眼睛盯着他。
宿則:……
充滿怨氣的聲音從窗子内側飄散到宿則的耳中,“大半夜擾人清夢,你最好是有事!”
“我沒有什麼事。”
話音剛落,戚月瞪大雙眼,身子略微探出窗外,吸氣蓄力的同時,卻看到宿則伸出手,指向了自己的位置。
“不過它好像找你有事。”
他?
她?
戚月順着宿則手指向的方位看過去,除了木質镂空的雕花窗扇,再無其它。
宿則的聲音再次在不遠處響起,“将頭伸出窗外。”
戚月照做。
“低頭。”
戚月低下頭,映入眼簾的,便是地面上閉眼躺着的黃色小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