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信物
此話一出,謝明月方才還有一絲擔憂的神情立刻消散不見,美目怒視,仿佛被人戳破了心思,聲音中不禁染上寒霜。
“本公主的事與你有何幹!倒是你,仗着阿兄偏袒,竟敢來管本公主的私事?未經本公主同意,私自換了教習,可有将本公主放在眼裡?!”
謝明月怒斥,長雲沿着聲尋來,見公主殿下面有愠色,怕她得罪人,忙上前行了一禮,瞧了眼公主,吐珠似地道:“娘子莫要與我們公主多計較,她是心念娘子,想見娘子才會對換了教習之事生氣的。”
說完又輕輕扯了扯謝明月的衣袖,在她耳側低聲說道:“公主,前兩日您與太子妃說話時,宋娘子就候在殿外等您的……”
宋莺莺那時就在殿外?
謝明月想到那時她對皇嫂說的什麼刻意刁難之言,方才被冒犯的怒火隐隐就有熄滅之勢。
隻是,她堂堂一國公主,怎能在人前露出頹勢來?
她深深呼吸了幾次,再次開口:“罷了,本公主大人大量,就不治你的罪了,往後你還是照常給本公主授課。”
“公主仁厚,可我才疏學淺,并不配為公主授課。您是天潢貴胄,并不缺我一人。”宋莺莺是打定了主意要推脫,話畢行了禮就轉身離開,絲毫不考慮拒絕謝明月後會發生何事。
她每分每秒都不曾忘記自己入宮的目的,也不敢忘記那個雨夜自己的狼狽、绮月的慘死以及李複的絕情。
*
宋莺莺回到扶搖院,映荷和芙蓉都不在,一個意外又熟悉的身影長身玉立,聽見院門被推開,轉身望來。
——崔玉怎麼在這兒?
宋莺莺心吓一跳,回頭确認無人瞧見後連忙關上門。
“殿下?”
看着宋莺莺微變的神色,崔玉意料之中,率先說道:“無礙,并無人看見某來此處。”
頓了頓,向來運籌帷幄的他面對宋莺莺竟添了些許踟蹰。
“前些日子是某失禮,唐突了宋娘子,今日特來緻歉。近日東市胡商雲集,城中時興起流光珠,潤澤剔透,熠熠生輝,此串乃是賠禮,望宋娘子莫要見怪。”
宋莺莺聞言看去,崔玉修竹一般的手上靜靜躺着一隻手串。
桃粉的珠子在陽光下輕微泛光,間雜着金質桃花配飾,好似初夏桃花漫天的景象,叫人明媚舒快。
她隻看了一眼,并沒有要接手的意思,心中卻泛起嘀咕。
堂堂一國皇子,哪怕如今為質,也萬是淪落到不她道歉的地步。
心中雖覺古怪,但她在宮中如履薄冰,沒必要給自己添堵,便松了緊繃的神色,回道:“殿下客氣,本就是我魯莽沖撞。幸得殿下不介懷,哪裡能收什麼歉禮,該是我向殿下賠禮緻歉……”
宋莺莺繞過崔玉,院中石桌上溫着一壺果酒,是前些時候得的一筐青梅釀的。她拎起酒壺,倒了一杯舉向他:“隻是殿下也知曉,我人微言輕,沒有什麼能拿得出手的,這杯酒便算作我的歉禮。隻是往後殿下還是莫要與我走得太近了,畢竟太子不是……”
崔玉看向自己面前的白玉酒盞,清甜的果香和輕淡的酒氣蒸浮,眼前宋莺莺那張面容妩媚姣好卻若即若離,仿佛給他重重一擊,倏地清醒。
他心中一怄,不動聲色垂下眼眸,隻盯着那隻執盞瑩白的手,讓人瞧不出心思。
久久見他不接去,宋莺莺也不為難自己,将酒盞放在靠近崔玉那側的石桌上。
全然不怕他為難。
畢竟她前頭有謝逐擋着,旁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好太為難她。
宋莺莺今日隻覺得崔玉反常,莫名其妙來道歉,自己退了一步他又不領情,想着也不再言語,轉身就要離開。
見她要走,崔玉這才開口:“宋娘子不收歉禮,那合作信物收不收?”
合作?
宋莺莺回首,崔玉托手串的手仍然沒有垂下,那雙黑眸一動不動地盯着自己,堅定又帶着絲偏執。
她定了定神,輕笑道:“殿下何出此言?你我二人,天淵之别,談何合作?”
崔玉并不理會她的自貶,繼續道:“你想離開東宮,但僅僅依靠自己的籌謀難如登天,我可以幫你。”
宋莺莺注意到他态度的變化,仿若她一定會答應,話裡話外都已經是自己人的意思。
她目光逡巡,一路從他面上流轉到他穩穩托着的流光珠上,最終定格在崔玉幽深莫名的眼眸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