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不想吃飯,而是有強烈的惡心和眩暈,整個世界都在天旋地轉,一聞到飯味,更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嘔吐,都不敢張嘴說話。
秦野聯想到了媽媽,顧不上他和沈言歸的龃龉,動作很快地給沈言歸端了杯水。
沈言歸輕抿了一口水後,勉強把惡心的感覺壓了下去,随手擦掉了嘴邊的水漬,可唇瓣還濕潤潤的,光下泛着别樣的光澤。
秦野看了一眼,就忍不住錯開目光,低着頭說道:“我知道你現在吃不下飯,聞到飯味會惡心,但這樣下去,你會更加難受,而且胃裡是空的,也沒辦法吃藥。”
“其他菜别吃了,隻喝碗小米粥,”秦野試圖跟沈言歸商量。
沈言歸的回答相當幹脆,“不要。”
秦野:“……”
他深吸了一口氣,太陽穴處的血管突突跳着,很想直接轉身離開,但理智阻止了他。
他已經答應了管家,不能言而無信,而且他很懷疑若是就此不管沈言歸了,沈言歸絕對會把自己作到住院,之後再把這件事都賴在他頭上,到時候對他更不利。
秦野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再忍一忍。
沈言歸這個樣子很像鬧脾氣的小朋友,秦野索性就用哄小孩的語氣說道:“你如果把這碗小米粥喝完,我就送你一件禮物。”
沈言歸原本無精打采,聽到禮物二字,擡眼看向秦野,目光中透着好奇與期待,“是什麼禮物?”
秦野的唇抿成一條線,硬邦邦地說道:“你先喝小米粥,我再告訴你。”
秦野的這個舉動讓沈言歸有點驚喜,他嫌棄地轉頭看着飯菜,眉頭皺得很緊,糾結了兩三秒,才好不容易妥協了,“你把其他的菜端遠點。”
秦野知道沈言歸是身體有恙,聞不到葷腥,并不是故意折騰他,便順着他的意,直接将餐盤端了出去。
等他再回來,看到沈言歸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秦野愣了愣,語氣相當無奈,“又怎麼了?”
“你喂我,”沈言歸語氣自然,相當理直氣壯,沒有半點不好意思。
秦野:“……你沒法自己喝嗎?”
沈言歸沒有回答,慵懶地靠在床頭,笑眯眯地看着秦野,一點也不着急。
他的手心都被冷汗浸濕了,指尖冷到發麻,沒法拿穩光滑的陶瓷碗,他不想在秦野面前露怯,而且秦野主動送上門,還表現得這麼乖,讓他忍不住想要再多逗逗。
“快點,我想要禮物。”
他大大咧咧地将惡劣的一面擺在秦野前面,懶得遮掩,顯得格外肆無忌憚。
秦野站在陰影裡,眼眸一片濃黑,身體幾乎能把沈言歸擋住,手握起又松開,結實的手臂線條隆起,充滿着力量感。
沈言歸絲毫不懼,認定秦野會妥協,又過了兩分鐘,秦野直挺挺地坐在床邊,動作僵硬地拿起碗筷。
沈言歸的視線從他鋒利的眉眼,慢慢移動到緊繃的下颌線,以及耳後突出的青筋,突然覺得秦野很像隻被強行帶上項圈的惡犬,被迫低下了頭顱,但并沒有屈服,而是在不斷地積攢怒火,找準機會,就會狠狠地咬他這個主人一口。
沈言歸并不害怕,反而隐隐有點期待。
他很想知道是他的“棍棒”還是秦野的“犬牙”更硬。
秦野察覺到沈言歸這樣的目光,拿着湯匙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十分粗魯地送到沈言歸嘴邊。
沈言歸微微張開嘴,湯匙碰到了牙齒。
唇瓣被壓得微微凹,看上去十分柔軟,像是被蹂、躏過的玫瑰花瓣,顔色更顯得豔麗,汁液欲滴不滴。
秦野的呼吸慢了一瞬,像是被燙到了,猝然收回目光,身體帶動着手臂往回扯,手一抖,湯匙又不小心撞上了沈言歸的牙齒。
沈言歸:“……”
秦野這是恨得想把他的牙砸碎嗎?
沈言歸不想再來第三遍了,索性張開口,喝掉了這勺小米粥。
小米粥入口溫潤,米粒被煮得很爛,幾乎和湯融為一起,沒有半點油腥,隻有淡淡的谷物香味。
沈言歸強忍着惡心,眉頭微蹙,像是喝毒藥,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秦野不敢看被沈言歸含過的湯匙,一直斂着眸子,又給沈言歸喂了一勺。
沈言歸在跟身體的排斥做鬥争,沒有計較秦野并不溫柔的動作,用手捂着喉嚨,不停地做向下吞咽的動作,怕會嘔出來。
一連喝了幾口後,不适的感覺慢慢減弱,胸口到胃都變得暖洋洋的,不再有往下拉扯的感覺。
沈言歸原本一勺一勺地喝,是怕壓不住惡心,喝一口就要順順氣,如今舒服多了,他索性從秦野手中拿過了陶瓷碗,慢慢喝完了,動沒有絲毫的扭捏。
放下碗後,沈言歸眼神亮晶晶地看着秦野,像個要糖吃的小朋友,“我的禮物呢?”
秦野沉默了幾秒,從口袋裡拿出那個眼鏡盒,放到了沈言歸手心。
沈言歸打開後,遲疑地拿出裡面的單片眼鏡,“這是……你給我買的?”
“不是,是唐子越讓我轉交給你的。”
秦野有點心虛,下意識用手摸了摸耳垂,硬着頭皮找了個理由,“借花獻佛,也算是禮物。”
沈言歸身體舒服了很多,心情也跟着變好,無奈地笑了一聲,并沒有跟秦野計較,“好吧,就算你送我禮物了。”
說着,他把單片眼鏡戴到了左眼上。
雖然及時用了藥,但左眼的視力還是沒有保住,唐子越為他特制了單片眼鏡,能讓兩隻眼的清晰度保持一緻。
唐子越相當騷包,連個單片眼鏡都不放過:鍊條上鑲着寶石,但經過精心設計,别緻又低調,隻是在光下閃着璀璨的光芒。
沈言歸随手戴上後,看向周邊的環境,想測試一下是否合适,卻無意發現秦野正呆呆地看着他,樣子有些傻。
“怎麼了?很奇怪嗎?”
秦野的表現像是做壞事被抓包了,慌亂又心虛,猛地站起身來,又趕緊低着頭,不敢跟沈言歸對視。
“你已經喝完湯了,那我就先出去了。”
秦野繃着臉,努力裝淡定,但在沈言歸面前,他的僞裝無處遁形。
沈言歸沒有挑明,而是叫住了匆匆往外走的秦野,“等一等。”
秦野又往前走了兩三步,這才不情不願地停了下來,轉頭看着沈言歸,聲音模糊不清,像是聲帶罷工了完,“你還有什麼事?”
沈言歸笑了一聲,本想調侃一句“你表現得像是被狼盯上的羊”,又怕把人惹急,隻是說道:“你送我禮物,我自然要回禮,你想要什麼?”
秦野沒料到沈言歸會說這個,不信他是真心的,硬邦邦的說道:“不必了,這個眼鏡本來就不是我準備的。”
“但是你親手送給我,這才是最重要的,而且你不也說借花獻佛,也算是送禮物嗎?”沈言歸随口就将唐子越的功勞提到一邊,完美诠釋了什麼叫做重色輕友。
“我,我不需要。”秦野被自己不要臉的話雖然還站在原地,但滿臉寫着想逃,恨不得下一秒就沖出房間。
沈言歸沒再追問下去,隻是說道:“先欠着,等你想好了再告訴我。”
秦野敷衍地應了一句,便立刻溜出了房間。
門關上後,他松了口氣,完全沒把沈言歸說的回禮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