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直白。關心,似乎是有些過了。羅重衣要她治傷時自會開口,何必上趕着?姜浮玉眉尖蹙起,自己這是怎麼了。
羅重衣笑得促狹,姜浮玉堵了一口氣在胸口,口不擇言道:“你這張臉…”
“臉怎麼了,不好看?”
姜浮玉憋出後半句,“是棠清的。”
羅重衣啧了聲。如果龍柳知道對棠清忠心耿耿的屬下,對棠清懷有别樣心思,會是什麼表情?
想到此處,羅重衣朗聲笑了一會,“你與她的事,回去再論。别把我當成她,容易惹出誤會。”
“不會。”姜浮玉抿唇,索性不說話了,從峽谷頂部躍下。
羅重衣追下去。
下面海草食人花比外面更大,見不到遊魚小蝦,往裡聞到一股腥臭味,前面漂浮着一團骨架。
沒有肉,骨頭千瘡百孔。
淡藍幾近透明的水母漂浮在海水中,圍繞着她們,眼神恍惚一瞬,羅重衣揮箫将它們打落,“熒惑海果真處處危機。”
小小水母,毒素險些侵入她的識海。
暗處水波流動,羅重衣唉聲歎氣,半開玩笑,“又要打架了。姜浮玉,你說你若是能變強些該多好,一個人解決所有阻礙,我在旁為你助威。”
不是第一次被嫌棄,姜浮玉望向前方,淡聲道:“那殿下該把龍柳将軍一塊帶來,她或許能做到。”
羅重衣:“她是仙界将領,不好摻和進來。”
“殿下是幽冥界的主人,又來自仙界,想必身份更為惹眼。”
羅重衣笑了兩聲,指了指自己,姜浮玉疑惑地看她。
“你覺得會有人把我認成冥王?”
兩個身份,性格迥異,冥王常年戴面具,使一支玉箫,見過她真容的人寥寥無幾,而眼前的羅重衣,用的是棠清的面容,慣用長.槍。
的确很難聯想到一塊去。姜浮玉點頭,“沒有。”
“那不就得了。其實認出來也無妨,那群老家夥不敢打死我,當然也打不過,頂多逞逞嘴上功夫告狀。姜浮玉,我都不擔心,你何苦思慮這麼多。”
姜浮玉回敬道:“怕受殿下牽連,怕連累棠清。”
羅重衣抛給她一個嫌棄的眼神,同時躲開了來自身後的一招偷襲。
她還未站穩,“小心。”姜浮玉撲過來,勾着她的肩移到另一邊。
一擡頭,便都明白了。
海妖一直潛伏在山崖壁上,狩獵者等到獵物,見她們不染水母毒素,揮舞出數十條巨型觸須,上面長了大小不一,密密麻麻的圓形孔洞,形似八爪魚,外表卻隐約能看出人的輪廓。
它身體臃腫,全身上下淌着粘液,一雙紅色的眼睛挂在頂部,在頭頂蠕動。
羅重衣記得年幼聽到的故事裡,對海底峽谷一筆帶過,娘親形容起裡面的怪物,隻說了一個字,醜。
眼前的海妖,擔得起這個字。
羅重衣沒有和它打鬥的欲望,十萬分不想髒兮兮的粘液沾上自己,頂了下姜浮玉的肩頭,“姜浮玉,你一人興許也能對付它。”
“雙拳難敵…”不知多少爪。姜浮玉沉着眸光往前兩步,“殿下尋個地方休息,我若敵不過你再出手。”
她召出碎葉,真打算單打獨鬥,羅重衣上前與她并肩,“我同你說笑,你還當真了。”
七八隻觸須蜿蜒盤旋,向她們襲來,碎葉纏住海妖的視線,姜浮玉持劍正面抗住,羅重衣沒使槍,也拿了柄劍在手,她向上閃避,劍氣斬下,砍入一半深。
“勞什子四界第一鑄劍師,诓我說鋒利,天下萬物不及,連個爪子都砍不斷。”羅重衣惡聲念叨,拔出劍,狼狽地滾到地上。
姜浮玉回頭看她一眼,分心的空隙,右手被另一條觸須纏上。
羅重衣立即站起,一劍刺過去,逼得觸須蜷起,姜浮玉趁機抽出手,她的劍落地,被海妖掃到一邊,壓在爪下。
羅重衣倒吸一口氣,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着她,姜浮玉幾乎預料到她會說些什麼,但她沒有,隻是把手上慣用的贖命交給她,“接好,再掉可沒了。”
“好。”姜浮玉接過劍,冷硬的眉眼松軟些許。
這幾回合下來,兩人就清楚她們不是這隻海妖的對手,而姜浮玉曾在幽冥界使過兩次的瞬移遁逃,在遺迹裡卻失效。
想逃也逃不了,她們的戰術隻得以躲避為主,四下觀望,尋找擺脫它的機會。
起初羅重衣心情還不錯,周身紫電閃爍,在空中劃過躲避,繞着圈讓追着她的觸須打結,和姜浮玉炫耀。
随着落在身上的粘液多起來,漸漸的她一句玩笑話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