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州的客棧裡,為修煉新學的術法徹夜未睡的蘇千秋正坐在桌子前查看着自己手裡的同心盤。
同心盤的劇烈晃動讓他意識到洛輕雲正在快速靠近他。
“輕雲,你不是在逃出洛家之後就立刻嫁人了嗎?你果然還活着?如今看到我靠近雪夜墟了,你還是來找我了。”他屈指輕叩盤面,感覺這地圖盤滲透着些許暖意。
“輕雲,雖然我設計毀掉洛家是不對,但是我隻有那樣做才能找到被你爹重重疊疊藏起來的你娘親。輕雲,不要怪我沒來救你,我要尋找你那逃出來的母親的蹤迹,不知道她去了哪裡。聽說你嫁去了雪夜墟。這裡人人都在傳說這雪夜墟君上聞臨淵其實就是一個瘋子,喜怒無常,嗜血殘暴,我也很是擔心你,覺得你過得不好。現在想來,你是真的過得不好,不然你也不會這麼着急來找我……”窗棂外的暮色漫進來,将他摩挲銅盤的指尖染成青灰色。
“來人!”蘇千秋對門外喊道。
“是,少主。”一個精幹的蘇家弟子從門外走來。
“派人去盈州城裡找找洛家二小姐,洛輕雲,看她是不是已經來到了盈州城了,如果找到了,立刻來禀報。”蘇千秋對弟子道。
他說到“二小姐”時,手指在檀木桌子上重重扣了一下,案上茶杯裡放了整整一晚還未來得及喝的茶水裡蕩出幾道七彩漣漪。
“是洛家……二小姐,洛輕雲?不是三小姐,洛如霜?”弟子一臉迷惑,手指無意識地緊張摩挲。這蘇千秋少主對自己嚴格,對弟子也嚴格,他可不想犯錯誤被懲罰。
“是,洛家二小姐,洛輕雲。”蘇千秋重複道。他忽然擡手掀開窗邊垂落的竹簾,暮色裡隐約可見城北高聳的連綿群山,那是雪夜墟設在人間的界碑。
洛輕雲與洛如霜是多麼不同呀。一個像月下潺潺的冰泉,一個似三月灼灼的桃夭;一個總在藥圃裡侍弄那些治愈人的靈草,一個偏愛騎着烈馬在仙門競技場縱情馳騁。
洛輕雲溫柔神秘,蒼白單純如同百合花。洛如霜則嬌豔芬芳如同薔薇。可蘇千秋記得最清楚的,是那年被蘇家長老責罰後,輕雲捧着凝血草悄悄走進他房間時,裙上沾着的夜露與藥香。
百合靜靜為你盛放,然而薔薇卻需要你去呵護。
呵護别人久了,也是很懷念一直守護自己的那個人。身邊如果能多一個溫柔單純的又能給自己采集珍貴的靈藥的美麗女子多好呀,更何況,她現在是雪夜墟君上夫人。雪夜墟,神秘的國度……那裡不是随便什麼人能進去的。蘇千秋的指尖劃過銅盤邊緣的裂紋,突然想起三日前在盈州黑市,那個兜售情報的獨眼老叟說過,最近雪夜墟新增加了結界,這結界不會對外面的人敞開,闖進去的人都是自己将自己送去深淵縫隙,結局是非死即傷。
輕雲,你不會完全不理我的,對不對?
蘇千秋心中想到了那個溫柔的女子,一絲淡淡的柔情湧入心底,其實,自己也是很想見她的,她對自己是多麼好呀,世上有誰比她對自己更好嗎?一直無怨無悔地為她采集靈藥體貼幫助自己的那個純淨如山泉的姑娘……記憶突然翻湧起那個血色黃昏,洛家宗門大門轟然倒塌時,輕雲繡着雲紋的素白裙角在瓦礫間與一道黑影一起一閃而逝。
雖然我是辜負了她的一片深情打算娶如霜并且當她的面向她妹妹如霜提了親,但是輕雲對我的情誼我也永遠不會忘。我即使對不起洛家,也絕對不會對不起輕雲。所以那天,我聽說如霜化妝成為了紫雪境去殺她,我是想去救她的,隻是晚到了一步。不過,還好,她被聞臨淵救走了。蘇千秋在心裡想着。
他的心裡有一絲淡淡的連自己都不易察覺的悲傷和惆怅。
“洛輕雲,現在不是已經嫁給雪夜墟了嗎?雪夜墟君上雖然病了每天隻知道在森林裡玩,但是那掌輝使重草是很厲害的。雪夜墟會不會讓她來打聽消息?畢竟我們這次行動是絕密的。”蘇千秋的心腹手下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