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也沒有!别,您别打開!”随着那布包即将被打開,夾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拽着她的長裙淚如雨下,悲切地恸聲哭道,“大姐兒,求您了别告訴侯爺主母,我也是被逼無奈才做的!”
見她哭得聲淚俱下,瞬間将她的裙擺打濕了,腦海裡想起方才手臂上斑駁的淤傷,沈璃不由地心下一軟,停住了拆開布包的手道:“好,我給你留幾分情面!不過此事,你可要不得隐瞞,需得向我如實一一道來!”
夾竹淚眼模糊地盯着那布包,眼見沒有打開的意思,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卻又面露為難之色,猶豫片刻忽然伸手,将胳膊上的袖子扒開,咬咬牙狠下心來道:“姐兒待我似親人這般好,婢子若是再不吐露實情,恐怕教外人閑話忒不是人了也!”
隻見那白面似的胳膊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淤痕,往上竟還有幾處破了皮兒滲着血,看上去令人觸目驚心,沈璃不禁破口大罵:“到底是誰打得,下得去這般狠手!”
“姐兒不必替婢子不平,做下人的挨打受氣也是常事,隻是恐怕抱歉污了您的眼睛,若非實在是不得已,我是不會說得!”夾竹說完将袖口撸下來,遮掩住方才的一切,這才跪在地上低頭繼續道,“方才姐兒不是問婢子,布包裡面裝的是什麼?或者說四姐兒的藥裡放了什麼,婢子今日都一一交代!”
沈璃聽聞心中不由地緊張了幾分,攥着布包的手不由地緊了緊,緩慢地蹲下身來。
“那裡面的,是……是山楂①”夾竹說話間,瘦弱的身子不由地顫抖了起來,“四姐兒從小身子就對山楂過敏,此次落水不醒,是二姐兒吩咐奴婢每日趁銀果兒姐姐不備,替她值守往裡面添入幾顆山楂,奴婢不從她便要毆打于我,最後說若是不從便要将我發賣!我心裡實在是害怕,做奴婢的一生隻求安穩地跟着主子,便是最大的幸福了!奴婢想着少量也要不了四姐兒的命,索性先聽了她的話,能混一天日子是一天!”
“可是夾竹,我聽說四姐兒從小便跟着你長大,後來銀果兒來了才将你替換,她可是把你當親姐姐!你如此待她,難道不覺得虧得慌嗎?”沈璃面色沉重地站起身來,咬得銀齒咯吱作響,險些抓破手裡的布包。
她沒想道,這裡面的東西,竟然是能要人命的山楂!
“婢子也是有心的怎能不心疼?四姐兒奶呼呼煞是可愛,總愛粘着奴婢有好吃的也不忘奴婢,可奴婢被打怕了,您也瞧見了,再打下去便要被打死了!”夾竹低着腦袋,瘦弱得仿佛隻剩一副骨架,咬着嘴唇沁出血來,“姐兒若是過不去,就将此事告知侯爺發落,奴婢,奴婢自個兒做錯了事,自也不會說什麼!”
“夾竹!”沈璃望着她語重心長道,“你為何不提早将此事告知侯爺主母呢?我知曉你良心未泯,隻是被逼迫罷了!”
“奴婢,奴婢也是一時昏了頭了!”夾竹擡頭紅腫着眼眶,過分大的眼白讓她看起來有些瘆人,幹瘦的臉上滿是淚痕,“夾竹能得四姐兒惦念,已然活夠了!還請大姐兒發落罷!”
沈璃猶豫片刻,随即低頭扶她起身道:“罷了,你也是迫不得已!此事暫且饒恕于你,隻是若是日後揭發二姐兒,你得作為證人吐露實情!”
“哎!婢子沒看錯,大姐兒您到底是心善!”夾竹聽聞放下心來,跟着她慢慢起身,“您說的都沒問題,隻是這布包裡的山楂,還是盡早處理了才放心!”
“若不然用火燒了?”沈璃四處張望一下,冷不丁瞧見一抹玄色衣袍,心裡不由地咯噔一下,再去看時那一截衣角,已經消失不見了!
“不能用火!會引人注意,而且燒過的草灰也會由專人檢查!”夾竹說完不由分說,拽着沈璃來到後院一處槐花樹下,徒手挖了幾下,将煮過的山楂悉數埋了進去,這才起身道,“這樣就行了!”
沈璃瞧着那土翻過,還特意灑了舊土,日積月累山楂腐爛消失,蹤迹也便無影無蹤了!
做完這一切,她又監督着夾竹重新熬了一鍋藥,端過去親自服侍給四妹喂下,看着躺了多日的病人兒,蒼白小臉兒終于活泛了起來,這才将懸着的心放下來。
午膳時辰很快便到了,沈璃要用過膳後,才能離開侯府,回到食肆張羅忙活,這忙活一上午,也不知太妃看得如何了?
而且,光是兩人未免抽不開身。
沈璃當即決定,等她回去後要為食肆,招聘第一個夥計!端茶送水的茶博士,抑或是合作合夥人都可以!
有了沈璃珠玉在前,回門又是客人恐怕怠慢,今兒個老禦廚們格外賣力,花了功夫做了道蟹釀橙、木魚子②!
古法蟹釀橙工序并不複雜,将黃橙截去整個頂端,挖去果瓤添入剝好的蟹膏肉,蓋上果蓋兒輔以苦酒鹽,蒸熟即可食用!
可沈璃作為現代廚神,前來瞧了幾眼吸溜吸溜鼻子道:“各位長輩們,不若看我改良下做法如何?”
說完在衆人詫異的目光中,她率先将螃蟹蒸熟,磨了根牙簽兒剔除白嫩如雪的蟹肉,接着起鍋燒油爆香蔥姜蒜,下入剝好的蟹肉、焯過水的胡蘿蔔以及可食用野山菌,加入鹽酒蜂蜜白糖,連同挖出的瓤肉一并炒制斷生,再全部置于橙殼中蒸熟。
隻是稍微做了創新,卻豐富了口感,引得衆人連聲贊歎!
而木魚子是一道吃花菜,而并非是一道魚,将棕筍蒸熟,蜜煮酢浸,香味可緻千裡外!
“不若,我來做一道真正的魚,川飯古法煮魚③!”說完隻見她彎腰,從水缸裡抓出一條上好的新鮮鲫魚。
這種魚刺少味美,用來做水煮魚再好不過,殺魚後細緻地刮掉魚鱗,沖洗幹淨剁成小塊,冷鍋直接下入水中,放入适量鹽。
緊接着剝好兩根青蔥,握刀切成指長小段,蔥白切成針般細絲,拿出兩大塊老姜手起刀落,咚咚咚剁成砂糖般的碎末兒,蘿蔔切碎放入搗具中研磨,搗稱汁液配以适量白酒入湯中。
菜筐裡撿了王麻子家新磨的白嫩豆腐,張二哥家剛冒的挂着水珠的嫩豆芽,東街菜市場精心挑選的菘菜,一一切好,一齊放入水中炖煮。
濃郁的香氣彌漫飄散,縷縷煙火味順着廚房飄向外面的院落,饞得侯府的下人,響起陣陣嗟歎咽口水的聲音。
沈璃接着放入橘皮片兒,往鐵鍋中添些水待煮至魚肉翻白,菜葉漂浮熟了即可将所有的菜盛出,放在藍色碎花瓷碗中。
她另取了一個木勺,舀了鍋中剩餘湯汁,遞給老禦廚們,隻見他們迫不及待送入口中,舌尖仿若爆炸開來,辛辣鮮香活了起來,直沖大腦滋味甚妙回味無窮,咂了咂嘴,一如她初嘗川菜時的驚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