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兩歲半吧,我接它的時候,它已經一歲了。”
江問舟又點點頭,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他之前沒聽說她遇到這事,不知道是不是打電話的時候孫茂芸忘了說。
也沒辦法勸她說太晚收工很危險,不要去了,這是她的工作,而且……
他想到他們最後的那幾條信息,她說她其實沒那麼喜歡醫學。
忍不住在心裡歎了口氣,順着她的話往下說:“金金比它還大一歲。”
聽他提到貓,齊眉忍不住擡頭看向他。
青年和她一樣逆光站着,昏暗燈光從身後打過來,将他的側臉從光明暈染進黑暗,似乎顯得有些過分沉靜。
她心裡忽然一顫,莫名想到影視劇裡走向黑化的大反派。
可是怎麼可能呢,這可是江問舟呀,一心隻有治病救人,隻會為了工作廢寝忘食的人,怎麼可能黑化,他隻會半夜等她睡着了,又自己爬起來去書房繼續寫标書而已。
江問舟說完話,沒聽到她的聲音,轉頭去看她。
她慌忙回過神,别開眼,哦聲問道:“你這麼忙,怎麼會想到養貓……呃、我意思是,你有時間管它嗎?”
“它很獨立,不用怎麼管。”江問舟應道,聲音平靜,“至于為什麼養……”
他說到這裡突然停住,過了好一會兒,齊眉都覺得氣氛已經開始尴尬了,才聽到他說:“你喜歡金漸層,忘了?”
聲音很平靜,但就是因為太過平靜,反而叫人聽出了幾分委屈。
齊眉一時啞然,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是呀,她喜歡,可是這跟他還有什麼關系?
她不知道怎麼應這句話,也不敢應,便愣在那兒,像是沒聽見,隻一味盯着自己的鞋尖發呆。
見她裝死,江問舟真是心裡氣不打一處來,卻又無可奈何。
這些情緒在心裡交織到最後,就變成了一種讓人說不出來話的心灰意冷。
算了,算了。
他深吸口氣,不打算再繼續浪費自己的時間,問起最想知道的事:“在機場工作還習慣嗎?”
齊眉不意外他會這個,立刻點點頭,聽他接着說:“如果不習慣,那就……”
他說到這裡又停下來,就什麼,齊眉納悶地扭頭看他一下,發覺看不出他的想法,便笑笑。
“挺好的了,一個月就上十天班,平均日薪七八百,還不包括年終獎,已經算可以躺平的好工作了。”
單聽這個确實還不錯,如今工作不好找,她這份工作日薪高,休息時間還多,足夠再做一份副業,掙錢絕對沒問題的,确實讓很多人羨慕。
可是,人生不是隻有掙錢這一件事而已。
江問舟嗯了聲,忽然說:“你的老師莫鈴教授今年一月份上任了副院長,腫瘤内科的科主任由你的大師姐楊甯繼任,你的小導林萬笙去年中了面上,你的同門梁婧雯剛發了中文核心,前天在申城開會見到她,她還問起你的近況,好奇你為什麼不和他們聯系了……”
他說到這裡停下來,突然一扭頭,視線凝在齊眉的臉上,語氣平靜,但卻是一字一句地問:“現在這兩份工作,是你喜歡的了嗎,西西?”
齊眉一怔,呼吸都停住了,轉瞬回過神來,有些狼狽地側頭躲開他的目光。
我靠!這人故意的!故意用别人的成功來點她!
告訴她,看啊,你原來也可以做到這些事,得到這份成功,是你自己放棄了,現在你後悔嗎?
“……當、當然……我對現在工作和生活很滿意。”
她應了一句,随即突然轉回頭,和江問舟四目相對,重複了一遍這句話:“很滿意,我覺得現在的生活就是我喜歡的。”
和别人的成功有什麼關系呢?他們過得再好,我也不稀罕。
江問舟定定地望着她,目不轉睛看了很久,似乎要從她的眼睛看到她的心底去,又像是想借此看出她是不是在說謊。
齊眉被看得心裡發毛,剛想說什麼,就見他先一步移開了視線。
接着深吸一口氣,說了句:“那就好。”
聲音很低,說完一遍,竟又重複了一遍:“那就好。”
語氣裡分明是帶着一絲遺憾的釋然。
齊眉一愣,心裡好像有一根弦被尖利的指甲狠狠一撥,漣漪蕩漾開的同時,泛起絲絲縷縷的疼痛。
原來江問舟比她還要不甘心。
強烈的愧疚感在這一刻陡然升起,齊眉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用手使勁捏住,胸口的憋悶漸漸變成窒息感,她快要喘不上來氣了。
她想哭,但又覺得沒什麼可哭的。
于是眼淚也流不出來,隻能定定看着江問舟,等着自己的聲音恢複正常。
這次似乎輪到江問舟不敢和她對視了,他别過視線,看着前面漆黑工地,良久沉默。
年年應該是察覺到了氣氛的怪異,有些不安地站了起來。
它仰頭看看齊眉,見她不動,雖然覺得怪怪的搞不懂,但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汪出聲,隻貼在齊眉腿邊,支着耳朵看向江問舟。
齊眉也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江問舟的肩膀好像有些塌了下去。
她從沒見過江問舟這副低迷到有些茫然的模樣。
分開的這兩三年裡,好像發生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
等喉嚨裡的刺痛和阻塞感終于褪去,齊眉清清嗓子,盡量用平靜的聲音問道:“你呢?江問舟,這幾年……過得好不好?”
江問舟在她的聲音裡倏地回過頭。
心裡浮現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幸好,她沒叫自己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