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什麼很重要的問題,非要一個确定答案不可。
江問舟将她的猶豫看在眼裡,本來想問她還有什麼想知道的,但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忍了回去。
真是沒眼看。
她不會以為自己還會像以前那樣,上趕着猜她的心思吧?想知道就問,沒問就是沒問題。
就這樣安靜了好一會兒,齊眉才有些幹巴巴地說了句:“這樣……那就好。”
說完就聽見耳邊傳來一聲輕嗤。
有些不以為然,甚至是嘲諷,大概是看出了她的猶豫,齊眉頓時讪讪。
見她讷讷的,似乎想走又不好意思走的模樣,江問舟心裡忍不住自嘲。
也不知道剛才是在期待什麼。
他低頭看一眼已經在她腳邊趴下的年年,見它剛好打了個哈欠,就說:“回去吧,你的狗困了。”
真是一個略有些生硬的打破沉默的方式,但齊眉立刻順着梯子就麻溜下來了,點點頭應好。
然後拽一下牽引繩,将趴在地上的年年喊起來,猶豫一瞬,還是跟江問舟說了句:“改天有空歡迎到我們店裡坐坐,在思齊路那邊,挨着音樂學院,叫No.12 Diner & Lounge,12号餐車與酒廊,白天有咖啡和簡餐,晚上有雞尾酒。”
說完看見江問舟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玩味,不由得再度噤聲。
江問舟這次沒再放過她,直接說了一句:“比起看病人,你确實更喜歡,也更适合做生意。”
說完還發出一聲哼笑。
齊眉擡眼,看見他還搖了搖頭,眼角突然出現了一絲無奈的情緒。
原本的委屈頓時又變成了疑惑。
他如果隻是簡單的嘲諷或者恨鐵不成鋼,她是能理解的,畢竟從俗世目光的角度來看,她放棄曾經為之付出巨大努力的專業,放棄可以繼續深造的機會,轉而去做什麼酒吧老闆,實在是跟自甘堕落無疑。
去當酒吧老闆,或者是調酒師,隻要你去當一陣子學徒就會了,跟醫生怎麼能比,當醫生既體面又穩定,說出去多好聽,反而是在酒吧,一說就讓人第一時間覺得這個女孩子混夜場不正經。
這是很多普通人戴着有色眼鏡的通俗認知。
江問舟雖然不至于這樣想,但卻同樣覺得她這樣不應該,因為沉沒成本實在太大了,創業萬一虧了,可不是開玩笑的。
就連當時幹爸幹媽勸她去機場上班,也是這說的,好歹有一份旱澇保收的工作托底,萬一酒吧經營不下去,也不至于焦慮到吃不下飯睡不着覺。
齊眉能接受,也明白江問舟的冷嘲熱諷,因為她取到過的成績裡,确确實實有他一份功勞,那些他熬夜為她整理的複習資料,手把手教過的操作,還有陪她在自習室刷題時無言的燈光都是證明。
所以他比她還不甘心,否則也不會特地告訴她,她的老師和同門如今都到了什麼職位。
但齊眉不理解他為什麼自嘲,是覺得自己的付出被辜負了,還是因為别的原因?
齊眉不知道,也不敢問。
就算知道了原因又能怎麼樣呢?她大概率無法讓他滿意,現在也不比從前,她會不斷努力将自己包裝成他滿意的樣子,隻為了向他靠近。
“是呀,我覺得在店裡比在診室或者實驗室更自在,有很多故事聽,還有好喝的酒。”她笑着點點頭,“微醺的時候最舒服,可以什麼都不想。”
江問舟看着她的眼睛,微微一哂。
低頭看了一眼吐着舌頭的年年,伸手揉揉它的大腦袋,淡淡道:“你小子最好下次别認不出我。”
說完手掌往年年鼻子下一湊,手心被它舔了兩下就收回,沖齊眉淡淡道:“回去吧,天晚了。”
齊眉點點頭,有些幹巴巴地回了一句:“你也是。”
應完趕緊拉着年年要走人。
剛轉身,又被他叫住:“等等。”
齊眉立刻住腳,回頭疑惑地看他一眼,隻見他臉色有點臭臭的,手機往她面前一伸:“把我的微信加上。”
語氣聽起來也很美好奇,她眨眨眼,很想硬氣地說不,你讓我加我就加,那我不是很沒面子?
但事實卻是她哦了聲,老老實實地掃碼添加了他的微信。
加完之後再次幹巴巴地再見,這次終于順利領着年年走掉。
等到上了車,她回頭看年年坐穩沒有,才想到,我們是妹妹狗诶,什麼你小子呀!
下次一定要糾正過來!
江問舟在齊眉轉身以後,接着看手機的功夫,站在原地遲遲沒動。
等她上了車,車門關閉的聲音傳來,他才收起手機回頭去看。
看着她的車子啟動,慢慢走遠,突然想起在某一段時間内反複出現的夢。
夢裡他也是這樣,站在齊眉的身後,看着她一步一步朝前走,從一開始的腳步緩慢,到大步流星,最後飛奔着跑向他再也看不見的遠方。
他得承認,在聽到她說出覺得在店裡比在診室或者實驗室更自在那句話時,他的内心是松了一口氣的。
那就好,他該做的事都做了,結果也都還不錯。
她既已朝前走,就該輪到他放過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