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因為對方并不是樊木的原因,還是因為又一次落實了自己穿越的事實。
大家彼此僵持着,她隻覺得後頸有些發癢,但壓根不敢去撓。
那黑衣人壓了壓手中的劍,眼帶笑意的撇過她,她隻覺得頸後針紮般的痛意襲來,眼前的一切幾乎眩暈起來。
那人的冷笑聲傳入她的耳裡,一如重錘一記記的夯入她的耳道。
黑暗中,她還未看清那劍柄的殘影,那鋒刃便已遊龍而出,筆直的朝着自己的眼睛襲來。
她吓的呆在了原地。
然而那鋒芒并未觸碰到她,有另一絲潤澤如雪的光影朝它迎了上去。
冷兵器與玉器相争而鳴,玄鐵刃在玉石上劃出一道長而尖細的溝壑。
那聲音尖銳刺耳,她雖然及時的捂住了耳朵,身上卻還是起了一層雞皮。
“哼!”那名叫做羽沉舟的白衣人似憤懑的低聲嗯了一聲。
玉蕭上迎鋒芒,一時間,二人見招拆招,卻是鬥了起來。
二人的衣袂飄飄,好似駕雲遊仙,兩條黑白遊龍交纏具鬥,黑龍翻騰壓雲,白蛟飛翔沖霄,那鋒芒如繁針,雨點般步步緊逼着那月下鳴泣的長蕭,羽沉舟抵擋的略微吃力,身形朝後仰了幾寸,那劍越過他的面靥,削掉了面具上長出的新月獸角。
“羽沉舟!你我皆乃罪人,如今若是殺了她,便可脫離那落迦的束縛!”
黑衣人掌劍步步緊逼,腳下似風起,羽沉舟隻能勉強抵擋,着實是無反擊之力。
“何如?”
那人的氣息卻悠然自得,似是早已預料到羽沉舟的招式,毫無急促之感。
羽沉舟被他擊得腳步微亂,接連後退幾步,身形不穩,差些跌在地上。
好在他及時以蕭抵地,才撐住了身體,夏幼清在他身後看得他背上卻早已大汗淋漓,打濕了那月白衣衫,羽沉舟的背脊上下伏動,似是在喘着粗氣。
那黑衣人卻不停手,又是飛來一劍,羽沉舟仰蕭抵禦,卻被那劍影虛晃一招,黑衣人的手卻以貼上他的左肩,羽沉舟連忙側身閃躲,卻才發現對方醉翁之意不在他,那劍刺卻是沖着身後的夏幼清而去。
羽沉舟飛身遁擋,卻隻得将夏幼清推得兩步之外,黑衣人的劍鋒劃破了他的左臂衣衫,羽沉舟極力隐忍着疲倦的喘氣聲,被對方看在眼裡,他心下一急,顧不得對方下招來臨,那蕭已朝黑衣人的心腹刺去,卻是撲空一襲,黑衣人側身輕閃,一掌結實的落在他的右臂,震得他肩峰俱裂。
這一掌雖看似輕如鴻毛,卻幾乎把那羽沉舟打得神形将散。他那左肩衣衫被撕裂的口子,但凡再近一寸,便可觸及肌膚。
他扶着右臂,站得趔趔趄趄,血從面具下低落下來,落在他的月色衣襟上,很快便染出一朵血蓮。
夏幼清挪不動腳,隻得癱軟在地上,癡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咳”的一聲,羽沉舟繃不住身體中的血液翻湧,一大口血噴在那面具中,黑血浸染了他的面容,他躲在那面具後,朦朦胧胧,看不清眼前的場景。
那人看着他,調笑一般停住了手,他朝前踱了兩步,似是細緻觀察着他的反應,“到是奇怪,沒有人能活着從血契中逃離,你卻能撐的很,血噬居然沒讓你死成。”
他的細眼一藐,眼神移到夏幼清的身上來,不可置信的問:“你們主仆二人對‘契’做了什麼手腳?”
羽沉舟不答,那人像是早已習慣似的,他盯着夏幼清,一雙眸子幾乎看得她如芒在背。
“有意思,主人沒死,契使也不死……”
他自顧的打量着她,像是她身上有什麼秘密。
那人對着夏幼清輕蔑得蓋棺定論:“不過可惜,這次碰上我,便不會叫你主仆二人再次還魂!”
黑衣男子再次向夏幼清襲去,羽沉舟強撐着踉跄的腳步,閃現在他的身前,擋住了他的去路,黑衣男子皺了眉,心中卻盤算起來。
他剛從屬下盈昃處得知那風苃已死的消息,便興奮的前來一探究竟,卻沒料到那風苃還活着,她的契使羽沉舟也還活,并且拼上性命阻攔自己,他看着羽沉舟幾乎是内裡腐朽的支撐着身子抵擋,想起了自己以前的一些境遇。
“羽沉舟。”
他看着艱難拖着身體躲開他一擊的羽沉舟,似是在給他最後的抉擇:“你若信我,便讓我在此殺了她,那血契,我大可幫你除去!”
羽沉舟聽到此話,手中的動作停頓了片刻,沉思中,黑衣人的劍抵上了他的洞箫。
玄鐵刃又一次撞上白玉蕭,因那人運足了氣力,把那蕭器的表面,削掉幾乎透明的白雪似的玉片,那玉片随着它的滑動從刃尖迸濺出來,甚至有一塊,散在了她的腳邊。
夏幼清躲在草垛的一旁,瞧見那玉碎晶瑩剔透,伸手摸了來,薄薄的一層,似梨花瓣落,又如水般精澈,隻是那外邊無比鋒利,割破了她的手指。
她的心都在滴血。
多好的一件玉蕭啊,擱到她活着的時候都能值個幾百萬,就這麼被削了個粉碎。
而那羽沉舟,隻是撇了眼手中的物件,卻依舊不言,隻是用那右手默默的化開了對方的招數,左手卻從懷中拿出了一個黑球狀物,中指與拇指雙扣,食指抵了那物便朝天空彈去。
這便以為着,他的左手此時卻毫無防備。
當他雙手扣起的時候,黑衣人的劍早已落在他的右肩上。
劍嘯蕭吟之際,天邊已有落雷再次轟鳴而下。
她看着他倆,有些懊悔的想着。
若是當初老實的待在謝瑾之的小破樓,也該不會撞上這兩個要命瘋子。
她還沒把這事想透,便聽的天空中“嘭——”的一聲,一隻焰火炸出的紅色飛鳥在她的頭頂盤旋,朝着一片金色湖水中而去。
當它伏在金色中,另一重的火焰立刻灼燒了起來,眨眼間便把它的身形燃燒殆盡。而那已經釋放過光芒的火藥,從空中墜了下來,在夜空中化成一具枯木灰燼散落下來。
她當頭就被澆了一頭火星。
她在草垛後面東躲西藏,胡亂的把腦袋呼噜呼噜,有點生氣的看着她那個救命恩人。
羽沉舟似乎根本沒有發現自己發射信号彈的後果,當對方的劍落在他手腕的上方時,他已察覺,隻是此時他在收手卻已經晚了,于是他隻能順着劍鋒落下去的角度,把肩膀盡量避開。
卻還是被劃出了一道不淺的傷口。
黑衣人的招招緻命。
若不是自己早一步得知消息,那風苃,早已死在他的手上。
羽沉舟沉默的想着。
傷口流出的血,隻有剛被劃破時濺出的斑斓血迹之外,很快便結了痂。
“你該不會以為這種東西還會有用吧?”
那黑衣人停在遠處的樓頂上,有些無奈的瞧了眼背後處還未散去的灰煙。
“血契者所用的信号彈,若是被那司幽族人看到了,你和她——”
黑衣人頓了頓,繼而嘲笑出了聲:“會死的更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