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幼清冒了一身冷汗,似乎也有點明白剛才那霍阿婆為何眼看着自己把謝瑾之爆揍一頓了……
這個夜晚怎麼過的如此之慢。
夏幼清忐忑的想着,自己還活不活的過明天?
“讓他這裡休息吧。”
霍阿婆的話打斷了她的思緒,她不知從何抱出一堆被褥,交到夏幼清的手上。
夏幼清不安的接過了過來,把它們撲在打掃幹淨的大堂靠裡一角,扶着羽沉舟躺了上去。
說是大堂,望江閣的一層也沒有什麼家具,簡簡單單的一張千裡江山萬裡松的屏風,和兩張梨花木桌椅占據着南面,東面牆上挂了一副美人圖,夏幼清瞧過去,那女子溫婉如玉,低眉垂目,着了一身芍藥色百花曳地雲錦裙,正持了把團扇,頻翻生風,立在門口,似是在沖觀者笑,又似是等着誰從遠處歸來。
其他的地方空空如也,門口原本擺放着兩瓶花木,但因為剛才夏幼清和羽沉舟撲進來時,不小心被撞碎了一瓶,夏幼清看得那花生于枝端葉腋間,花萼像口寺廟小鐘,三角形的青花色重花瓣,散了一地。
霍阿婆踱到她的身邊:“不打緊,不過是株木槿,不用擔心,好活得很。”
霍阿婆盯着她看着稀奇:“反倒是你,不擔心我把事情告訴老爺嗎?”
夏幼清被她看穿了心事,當下不知如何對答,霍阿婆笑的一臉慈祥:“傻丫頭,我不會說的,那傻小鬼,親娘死的早,又不被老爺疼愛,是有點瘋瘋癫癫的,脾氣不好,有時也是該收拾,你也别太往心裡去。”
“他為什麼養成這麼刁鑽的性格啊?他不是才十歲嗎?我看那些下人,也不尊重他啊。”
夏幼清似乎是終于抓到一個看起來能回答自己的人,她忍不住好奇去問。
霍阿婆搖了搖頭,“說來話長,若是尋根究底,倒是他母親不該生下他。”
“為什麼?”夏幼清不明白,為何母親成了原罪。
“你雖來謝家晚,但也應該聽過一些風言風語吧。”
霍阿婆歎了口氣:“他母親未嫁人,跟外鎮男人厮混,便生下了他。”
“那又怎樣?不過是個單親母親罷了?”
夏幼清說到一半,這才想起,未婚生子在古代是比較嚴重的社會話題,她又停住了。
“不可說!你可知在咱們清平鎮,此般是要被拉去亂石砸死的!”
霍阿婆神情嚴肅:“那時他母親,也就是四小姐,謝春紅,老爺的小女兒,那時才十七歲啊。”
“誰家忍心讓她在這個年齡就被燒死?何況謝家的大姑娘又嫁去了軒轅城,咱們丢不起這個人,所以謝老爺買通了張知府,才把這個事情壓了下來。”
霍阿婆拉着夏幼清的手,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她撇了一眼閉目養神的羽沉舟,似是有些警惕,聲音壓低了一些。
“四小姐回家的時候,已經懷胎兩個月了,但又不能讓她生下來孩子,隻得找了無數個醫生開那打胎的藥,誰知那藥越吃,肚子卻越大,末了隻能用束腰勒腹,那場面我見得過,非人所能受,四個壯漢一人持一棍,拽長布一角,用力往外卷,直擠得四小姐慘叫不得……”
霍阿婆說道這,有些哽咽,夏幼清瞧得她那渾濁的眼睛裡泛起一絲淚花,她的聲音卻并不顫抖,仍舊回憶着當年的往事。
“哪知四小姐她的胎位仍舊穩健,看了無數次大夫,都無能為力。有位大夫膽小,說如此頑強便是鬼胎,生不得,謝老爺便又令人仗腹,當夜便流了産,大出血,也不敢叫穩婆,便喊着老奴和一幫嬷嬷奴婢,連夜把那死嬰接下來,扔到荒山裡埋了。
霍阿婆越說情緒越漸激憤,四小姐的故事像從塵土中挖出來一般,帶着陰森的潮氣。
“可誰知,衆人都以為死了的嬰兒,卻在入土那刻忽的啼哭洪亮,四小姐以死相逼,甯願死也不願孩子被殺,謝老太爺眼見孩子生了下來,也不忍心,隻得叫老奴和嬷嬷們先幫着代養……直至現今。”
“這也太……過分了。”
夏幼清聽得古人如此殘忍的行徑與母子二人非人遭遇,不僅心裡發毛,還有些不忍的同情感慨起來。
“四小姐自打生完他後精神就開始失常,誰也不知道她到底跟誰生的謝瑾之,大家隻見過那個男子,但卻不知道他姓甚名誰。”
霍阿婆說到這,手裡握着的拐杖卻是緊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