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幼清站在内廳中有些好奇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富麗堂皇的裝飾,紅木桌椅散發着幽香,和謝瑾之小破屋裡的廉價味道完全不一樣。
夏幼清盯着面朝南面的北牆上的壁畫,潑墨留彩,雖然她不懂畫,但她卻覺得這畫上翩若驚鴻的人物,和那顧恺之的《洛神賦圖》如出一轍。
她看着那名叫“巫無期”的落款,不知是哪位有名的畫師,竟把人畫的如此宛若驚鴻,畫中仕女的洛神豔容,卻又多了幾分英氣,她斜身側卧在浪紋之上,體态婀娜,輕柔飄逸,一手撫着自己的散發垂髫,一手卻朝着另一方向指去。
而她的手及之處,卻有另一美人從天而降,一腳已踩入水,腳踝浸在水波之中,另一腳卻還纏着輕薄祥雲,衣帶風吹蹁跹,她笑靥如花,手中捧着一顆赤色玉石,正欲獻給入睡的女子。
而她們的背後,有着蜿蜒的山脈,其中一座峰巒高聳入雲,隐沒于白雲深處。
這畫看得夏幼清一雙眼睛直發光。
真不愧是大戶人家的作派啊。
她不由得回頭看了眼身邊的謝瑾之,有點嫌棄起他的窮酸。
然而謝瑾之卻毫不在意,那三夫人王庭蘭也壓根沒注意到他們,隻顧得堆着笑容去給身邊的謝生辰翻那畫冊去了。
那畫冊上畫的盡是清樂鎮上的美女臨摹,謝生辰昨日剛過了二十歲生辰,王夫人便打算送他一個小妾作為弱冠之禮。
而她的身邊,有着一位長須及胸的老人,正躺在太公椅上,歪着頭,瞪着一雙凹陷進去的眼睛,費力的喘着氣,眼神幽怨的盯着他倆。一位上了年紀的老阿嬷正彎腰給他擦拭着嘴上流下的口水。
一時間,房間中的幾人,心思不同,各懷鬼胎。
“不行,不行。”
謝生辰翹着腿,隻是撇了眼畫像,如便秘般的搖起腦袋。
他着了一身金絲紅底祥雲暗紋的缃色衣衫,腰間别着一件幼兒拳頭大小的玉貔貅,用那紅繩穿了懸在空中,他的腿一哆嗦,那貔便貅便搖晃起來。
謝瑾之看着他,厭惡讓他咳嗽了起來。
王夫人這才發現堂下站着一大一小。
“我說是誰呢,原來是你們二人。”
她頭也不擡的翻了一頁。
“聽說阿柚因勾引了少爺,自責尋了短見,看樣子……”
王夫人擡起玉脂般的脖頸,撇了眼一臉懵的夏幼清,“倒是無影向我撒謊了。”
夏幼清聽得那王夫人提到自己,立刻提高了警惕。
她還未來及張口,坐在八仙桌前的謝生辰聽着母親喊到夏幼清的名字便已擡起了頭,他像是看到了鬼一般,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蹿到王夫人的身後。
他神色慌張的沖着夏幼清失聲叫着:“你……到底是人是鬼?”
王夫人見他失魂落魄的模樣,用手肘撞了一下沒出息的兒子。
夏幼清看着眼前吊兒郎當的男子,想着他便是謝瑾之口中所說的那謝老爺的獨子,他的大舅子,那個什麼都要依賴母親的纨绔子弟謝生辰。
也是讓自己這具身體遭受過惡心待遇的無恥色魔,是迫害風苃的畜生,是害死風苃的罪魁禍首!
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心髒因憤怒而猛烈跳動,風苃的身體似乎還存在着意識般,夏幼清隻覺得火從心頭起,一雙怒目仇視的回答着他:“對,我是鬼,我來要你的命!”
謝瑾之被她氣的七竅生煙。
對方分明是他們的仇敵,傻子阿柚居然又開啟了智障模式,他忍不住的踩了一腳夏幼清。
“你幹嘛!”
夏幼清的怒火還未竄起,便被謝瑾之一腳踩滅,她感到疼痛,回瞪了他一眼。
謝瑾之剛想讓她收斂一番沖動,否則沒有好果子吃,便被王夫人截住了話口。
“你們給我适可而止!”
王夫人轉着自己手腕上的金镯子,裝模作樣的用手巾擦了擦花紋細節,這才把話題打開。
“謝瑾之,你可知,你昨夜犯了什麼錯?”
“什麼錯?”
謝瑾之仰起小腦袋,并不想搭理她。
“你趁衆人睡覺之時,偷偷的溜了出來,把少爺的院子燒了個精光。”
聽得王夫人這麼說,看樣子是真的打算把羽沉舟引得那場火算到謝瑾之的頭上去了。
“王庭蘭,你胡說什麼。”
謝瑾之直接叫出了王夫人的閨名,自行走到了那廳堂右邊的客椅旁,一腳踩了上去,坐在了靠背上,随手拿了顆放在桌案上的琉璃盤中的薄皮山核桃。
夏幼清看着他,大腦還沒轉過勁來,謝瑾之沖她招了招手,她才傻乎乎的挪了挪腳步,走到他的身邊去。
場面有些莫名的劍拔弩張,夏幼清看着王夫人那虛假陰森的笑容,默默地咽了口口水。
“我倒是想問問你要做什麼。”
王庭蘭的臉色多了幾分怒顔,他隻不過是謝春紅那個賤貨所生的小賊奴,怎麼能如此放肆的坐在自己的賓位之上,還有得沒得剝着她的核桃!親娘死了還在跟她母子二人作對!
王庭蘭此生最恨的便是謝瑾之母子二人,或者說是四小姐謝春紅。
她撇了一眼那躺在太師椅上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謝老太爺,心裡幽怨又惡毒的想着,若不是這糟老頭子一輩子偏愛那四姑娘,謝春紅再世的時候縱有千般寵愛,恨不得一切東西都給了她,連他唯一的兒子謝生辰都不管不問,如今也不是全部家财落入自己和他唯一的兒子手中?
她謝春紅好不容易死了,也熬癱了自己的老爹,怎得就不把這令人生氣的謝瑾之一同帶走?
昨夜好好的生辰宴,謝生辰正睡着正酣,房子卻被這小畜生引火燒了起來,若不是自己及時趕到,她那醉酒了的寶貝兒子,卻是早就被他燒死了!
“昨晚的火,有人在少爺的茵泉院看到了你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