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幼清雖然死過一次,但卻沒有直視過她人的死亡,這還是頭一次看到白進紅出的景象,她不由得想起自己,大概也是如同王夫人一樣,被那鋼筋刺了個通透。
更别說這人,剛才還好好的站在自己的身邊,活生生的發着威。
就算王夫人再壞,也還沒到要死的程度吧。
她覺得自己此時有些聖母,然而“噗嗤,噗嗤”的聲音卻把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她關心的朝謝瑾之看去,在她的心中,十歲的謝瑾之應該會吓得瑟瑟發抖甚至哭暈過去。
但是眼前如地獄般的景象卻讓她在之後的夜裡吓得不敢睡覺。
王夫人的身子倒在她剛剛坐起來的長凳上,謝瑾之被她砸在了她與闆凳之間的空隙中,他一點兒也不慌張,也并無她想像中的害怕流淚。
他隻是緊緊握着匕首,機械性的從謝夫人的身上拔出捅進,那“噗嗤,噗嗤”的聲音,便是從這裡而來的。
謝瑾之每捅一下,就越加得開心,像是萬聖節得到糖果的小朋友一般,一顆一顆的數着自己的戰利品。
王夫人胸口越捅越大,血肉順着鮮血“嘩——”的流了出來,噴了謝瑾之一臉,他用那小手擦了擦,毫不在意的數着刀數。
“二十三。”
屋子中的老阿嬷早已不知逃跑到何處。
剛才還動辄十幾人的院子中,如今除了身軀冰冷的王夫人,就隻剩下夏謝二人和還困在太公椅上的謝老太爺,和兩個吓壞了的丫鬟了。
這可得了,要是讓那謝生辰回來發現如此的場景,她還活的了?
夏幼清雖然被吓得不清,但腦子還算清醒,她哆嗦着把謝瑾之從椅子底拖了出來,從他手中奪走了那把鮮血澆築的匕首,扔到别處,拉着他就要跑。
然而老太爺卻在屋中沙啞的喊着謝瑾之的名字。
她隻顧得拖着他走,謝瑾之卻用力甩開了她的手,快步跑到謝老太爺的面前去了。
她在他的身後喊他,謝瑾之卻回過頭叫自己等一等他。
夏幼清望着他的背影,她大概思考了三秒鐘,轉過了身就朝那院門跑去。
她還是打算自己先逃掉再說。
至于那個瘋掉了的謝瑾之,本身就是拖累自己的累贅,不帶着也好,萬一他殺紅了眼,回頭給自己一刀也說不定。
她撿起地上的匕首,用自己的衣裙擦了擦,握在了手中就要逃跑。
然而她還剛出院門,就退了回來。
謝生辰追白衣人去了好遠,卻在一個拐角處丢失了對方的蹤影,隻好掃興而歸。
當他剛走到芳謝院的門口,便對上了一身鮮血的她。
他的目光朝裡望去,卻隻見兩個暈倒在地的仆人之間,倒着一具身着藍花流紋裙的女性身體。
他瞪大了眼睛,待仔細的看去時,卻發現那人盤着的青絲雲鬓,卻如落花般散了開去。
他的娘親,王夫人,此時正跪在凳腳旁,額頭抵着那長闆,身子和那椅子斜撐成一個三角。她的身下,暗紅色的血液正蔓延開來。
“娘?你怎麼了?”
謝生辰一掌推倒了擋住路的她,三步并兩步的沖到了她的身旁,他大驚失色的晃了晃謝夫人的胳膊,她的屍體還熱乎乎的,隻是卻再也無法回答他的話了。
“娘!”
謝生辰扶着她,她胸口被謝瑾之捅了幾十次的肉塊殘渣掉了出來,謝生辰哭号的幾乎生不如死。
“是誰!”
他的聲音悲切而憤恨,他轉過頭,目光正巧對上剛從地上爬起的夏幼清,她的腳下,正躺着一把還帶着血色的匕首。
“阿柚!你這個賤貨!”
他雙目圓睜,他用手背擦了擦臉上的淚痕,那血便爬上了他的面容,染紅了他的眼角。
“你殺了我娘!我要你拿命來償!”
謝生辰字字殺意。
“不是!不是!不是我!”
她這才發現了自己又一次被迫背了黑鍋。
那原來打算防身的謝瑾之的匕首,早知道她就不撿了!
“小賤貨!我隻不過是睡了你一晚,你卻如此這般狠辣!若對我有恨意,大可來報複我,為何要害我娘!”
日哦!
夏幼清聽得他又一次提及這種畜生之事,不提還好,一提她的情緒便又被調動起來,她望着那悲鳴着的謝生辰,胃中翻江倒海又憤懑不平,她沖着他罵起來:“謝生辰!你這個王八蛋!你媽可不是我殺的!”
“不是你卻可還有他人?”
謝生辰卻根本不在意些許痛苦的她,那沒抓住羽沉舟的劍“铮——”的一聲,便指向了她的鼻尖。
“還我娘命來!”
這是倒得什麼八輩子血黴,一個個的都要自己的小命。
夏幼清氣的七竅生煙。
劍破風而來,若高松刺霄,霜刃寒光閃閃,謝生辰的劍法快而狠戾,她隻覺得雙頰生風,還未來得及躲閃了,謝瑾之從堂内邁出,他高喊着 “住手!”,朝謝生辰沖了過去。
夏幼清原想把謝瑾之這個拖油瓶抛棄,眼見他奮不顧身的來救自己,愧疚感從她的心底湧了上來。
鋒刃卻并未觸及到她。
它被人攔了下來。
一根手指。
一根冷玉柔軟的手指點在他的劍上。
指尖隻是輕碰,卻以折斷了謝生辰削鐵如泥的寶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