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拔弩張的場景裡,突然響起了一個單薄又綿長的掌聲。
“真是有趣。”
她朝那聲音的盡頭看去,那位玄衣男子,從長凳上站了起來,正端着身子,沖着他們拍手叫好。
他的頭發被風微微吹動着,笑意漸深,她看着他的模樣,倒是有幾分像樊木。
可是樊木卻沒有他那樣好看。
樊木是夏日耀眼奪目的太陽,就算她躲在樹蔭下,都會被溫柔的他灼傷。
而那男子就像是海邊快要漲潮時發現的陰森岩洞,閃着幽暗詭異的光芒。
從指尖到心髒,都好似被那看不見的魅力勾引着,明明聽得到海浪拍岸的撞擊聲,卻還是不由自主的踏入那深不可測的危險之中,一步一步,心甘情願。
“風苃,你居然還會狗尾搖乞。華胥就算有你,也會再次亡國吧。”
他的聲音似乎是打在洞穴的牆壁上,蕩了蕩,又遊回到她的心房裡。
也許是他的眼睛和樊木有些相像,她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不知為何,它居然在疼。
她揉了揉它,有針尖,似乎紮在裡面。
謝生辰已然到了崩潰的邊緣,當他看到玄衣男子絲毫不把他放在眼裡,隻顧得與阿柚說話,他這半天中積壓的怒氣終于如火山一樣爆發了。
夏幼清還未反應過來,他的劍便已朝自己的喉嚨刺來。
“樊木!”
她忍不住的喊了一聲。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喊他,若是喊羽沉舟倒是更加貼合眼下狀況,總之是她的大腦一片空白,然而隻有“樊木”這兩個字卻是占據了她的視網膜。
她朝後倒下去,卻落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
那叫樊木的人攬着她,她倒在他的胸口,剛睜開眼睛,便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謝生辰。
發生了什麼,她并不知道。
她隻看到謝生辰痛苦的捂着右手腕,半跪在地上,他的手,滾落在離他一尺左右的草叢中,謝瑾之飛跑過去,把它踩的泥濘不堪。
這一切都來的太快。
她甚至都沒有看見誰出了手。
也沒聽到任何聲音。
然而當她還處于懵逼狀态中,身後的那雙手卻從她的腰上松開了。
她身後站着的人,傳來一聲破冰流泉的溫暖嗓音。
他的聲音和樊木如出一轍,是夏幼清永遠都不會忘卻的聲線。
“師傅,果然還是您厲害。”
夏幼清回過頭,哆嗦着,提心吊膽的扯掉了圍在樊木臉上的方巾。
樊木的容顔就這麼鑽進了她的眼中,似乎全世界都已不存在,他在她的眼中逐漸的放大放大,直到像天地般壓倒了她。
她覺得眼睛有些潮濕。
然而樊木卻沒有發現她,他的瞳孔中映着那與天地齊身的被他稱為“師傅”的男子,一副欽佩不已的模樣。
二人的表情全看在謝瑾之的眼裡。
他順着樊木的視線看過去,那站在遠處的男子,鷹隼般的眸子透出千山暮雪的寒意。
而那男子的眼眸中,傻乎乎的夏幼清早已成了獵物。
“阿柚!”
謝瑾之跑了幾步,便沖進夏幼清的懷裡。
他拉着她的手,不吭聲的就要把她拉走。
可是另一雙手抓住了她。
手與手的接觸,夏幼清做好了心動的準備,可是屬于風苃的那顆心,卻怎麼,也沒有反應。
“師傅,我救下她了。”
樊木在她的瞳孔中笑意漸深。
“你說的,我幫你救下她,你便可以一命換一命!你可不能不作數!”
“嗯,你做的很好。”
男子朝他走去,發出一聲滿意的冷哼。
夏幼清還沒來得及思考眼下的變故,隻覺得自己的腰忽被玄衣男子攬住,她還未喊出聲,便被帶得騰空而起。
她害怕的抓緊了謝瑾之,卻不敢相信,那男子此時運了輕功,點了那木凳,身形便飛了起來。
而更糟糕的事,她之前那顆不會跳動的心髒,此時卻劇烈的疼痛起來。
那種感覺,就像是她死時一樣的絞痛。
那根削尖了的鐵棍,“呲——”的一聲,穿透了夏幼清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