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順着河脈找到這裡來……
夏幼清覺得自己有點點背,怎麼懸崖下,偏偏是條河流,而不是萬千殘石呢?
她暗自在心中祈禱着,希望風鶴唳在摔下去的時候,撞死在河灘中的巨石上。
她琢磨着,才自己全身無力,連從床上起來的勁都沒有,隻得不好意思的問向阿貪:“美女姐姐,尚有飯否?”
幼清疲矣,尚可扒飯。
夏幼清醒來後,便一連過了幾天。
這幾天,她也沒見到阿貪口中的主人,也沒見到來尋阿貪的情人,隻是聽得樓中人調笑來往,絡繹不絕,倒是熱鬧非凡。
阿貪每日照料她的生活起居,一來二去,兩人倒是相處出了些姐妹之情。
夏幼清不免向她打聽起來她的來曆。
三姐妹原是軒轅國的鄉下丫頭,隻因司幽在邊境殺戮,三姐妹的父母慘遭殺害,大姐阿遲隻得依附司幽族人,淪落奴妓,才能養的活她兩個妹妹,某日,主人與司幽沖突殺之,三姐妹這才跟了主人。
姐妹的名字也是主人給起的。
大姐阿遲如今是花入樓的掌院人,二姐阿塵是花入樓的頭牌,現如今隻有她,還是個待字閨中的少女,但也隻有這幾日了。
說來說去,不過是戰亂中的苦命之人,夏幼清見得她日思夜想,等待着三日後的弄梳之夜。
夏幼清覺得賣身體不妥,多次要阿貪摒棄花入樓,逃離出去,可每次提起,她都生氣非常,夏幼清隻得作罷。
阿貪表面與她好,卻是在時刻監視着她的一舉一動,她隻好暗中打算趁着阿貪弄梳之夜,人多雜亂之時,趁機逃離出去。
花入樓如名,期間美女如雲,個個花容月貌,婀娜多姿。
每日晚暮燈起,濃妝淡顔,聚于主廊雕花欄上,紅袖添香,待酒呼喚,仰望宛若神女下凡。
夏幼清自己扮做小厮的模樣,端水倒茶,圍着富商大賈身邊,打聽着花入樓周遭的情況。
一來可以隐于人中,打聽風鶴唳生死之事,二來,可以知曉逃離之路。
經過這幾日,夏幼清對花入樓中熟絡起來,聽聞有一青衣公子,似是在她來之前就住在三樓的吊窗花竹,垂紗幕簾的國色室中,日日絲竹,夜夜笙歡。
她隻聞他的名,卻從未見過他的蹤影,她想,這人也是夠荒淫無度的,能整日都不從那國色室出來過。
夏幼清見得各色各樣的嫖客往來不絕,隻覺得髒,便躲了人,跑到後院去散心。
這便聽得幾個傭人倚坐在牆角,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
“那雲公子到底什麼來頭?遲姐把他當皇帝貴胄一般伺候着?”
臉頰凹陷的瘦高個龜公手裡掂着銀子,跟他人有一搭沒一搭的問。
“誰知道呢,俺們自來花入樓,這雲公子便在國色室中了。他到底什麼時候來的花入樓啊?”
矮胖個子的廚子往嘴裡塞着花生。
“不清楚,他好像是花入樓的頭一批客人吧,許是遲姐的姘頭呢。”
五大三粗的馬夫粗聲粗氣,擡頭撇了一眼樓上。
“瞎胡說,你見他點過遲姐嗎?”龜公尖着嗓子。
“那倒是沒有,我見他日日換新顔,倒是比那皇帝老兒都滋潤的多,前幾日點了娥皇,女英,今日又要了羲和,常曦,我看明日啊,又要嫦娥,洛神相伴了,咱們這的天宮仙女,怕是沒有一位不曾服侍過他的。”
馬夫面色羨慕,眼神不斷朝着樓上看去,樓上有扇窗戶上挂着一張紅娟肚兜,像女子們的軟吻紅唇。
“哼。”
廚子不悅:“一樣都是男人,他在樓中逍遙快活,俺們卻隻能在此辛苦勞作,真是同性不同命!我見他也是個繡花枕頭罷了!”
“不能這麼說,人雲公子腰纏萬貫,富賈大方,你要是有錢,你也去逛窯子哇。”
龜公把那枚銀子咬了咬,滿意的塞進荷包。
“我倒覺得他出手闊綽,是個好老爺。”
“那倒是。”
馬夫頭也不回:“我給他駕過幾次車,确實是個知書達禮的謙謙君子。”
“隻是……”
馬夫停頓了一下,思考道:“若真的是謙謙君子,會呆在咱們這地界麼?”
衆人思索不明,一時間語塞,夏幼清忍不住好奇的搭了腔,問道:“你們說的那個雲公子,我怎麼沒見過呢?”
龜公見她面生,個頭矮小面容俊俏,還以為是新近的小倌,瞧不起的撇了她一眼:
“雲公子神出鬼沒,又住在花入樓中最高的樓上,豈是你這小倌能見到的?”
夏幼清剛想反駁什麼,卻聽得花入樓裡一陣吵嚷,幾個花容失色的舞姬衣衫淩亂的跑進後院,上氣不接下氣得沖着衆人喊:
“有個要飯的瘋子在前廳搗亂!你們還在這玩什麼?還不帶上人和家夥事趕過去!”
大家隻得提了棍棒,似是早已習慣了此番。
夏幼清愛湊熱鬧,跟在衆人後面,一起去了前廳。
她剛到前廳,便見得隻見一個老鸨揚着手絹,另兩個龜公把一個衣衫淩亂的男人從樓裡擡了出去,摔倒地上。
老鸨傲氣世俗的叉着腰,手指指着他的鼻尖,啐了一口。
“我呸,也不看看咱們這花入樓是什麼地方,也是你這老不死能來的地兒?”
“長得如此醜陋,發瘋一樣的闖進來,吓壞了我多少客人姑娘,今日,我一定要把你打死不可!”
那男子被她指指點點,卻不反抗,夏幼清看得他身子顫顫巍巍,忽的抱起頭,發起瘋來。
他大叫着:“邪物!邪物!不要近吾之身!”
一邊在空中亂拳踢打,似是在跟什麼做鬥争。
夏幼清這才看清,原是前些夜裡,在懸崖上荒廟中的那個守廟人。
他那夜不是瘋着跑走了麼,怎麼到這裡來了?
夏幼清望着他,好奇起來。
“什麼邪物!”
老鸨氣的眉毛飛起:
“我看你才是邪物!我這都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知書達理的公子哥,怎容你這要飯的放肆!”
她話音剛落,兩個小厮便拿了棍要打,誰知那男人瘋的更甚了,他伸手一阻,手貼在對方胸膛上,腕力一轉,卻把二人的心肝掏了出來。
鮮血流了一地,老鸨吓得魂飛魄散,周圍的觀衆也後退幾步,就連男人自己也吓得不清。
他忙把心肝扔到一邊,像是碰到污穢之物般,扯過衣袂便擦,眼見擦不掉,急得去搶圍觀女子們的絹巾。
他上前一步,女子們便後退幾步,他一連抓不住人,又聽得周遭嚣亂吵雜,急得滿身大汗,隻得雙手哆哆嗦嗦的沖着衆人問:
“你們,你們可見到一個白眉老道了?”
衆人誰還敢回答,他上前幾步,衆人便吓跑一群,老鸨尖叫着跑回小厮身後,大叫着:
“殺人了!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