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薇薇走在陰暗潮濕的走廊裡，斑駁的牆壁上坦露出破舊生鏽的管道井，頭頂上交錯縱橫的水管不停地向下滲出水滴。

當水滴砸到她的身體上會帶來一陣刺痛感，好像被什麼東西電到了一樣，她似乎還能看到隐隐的電火花。

馬裡奧蹦蹦跳跳地在前面跑着，她正想叫住這個奇怪的卡通人，就見他胖胖的身體直立着跳起，雙腳落地狠狠一跺，吧唧踩死了一隻從地闆縫隙裡鑽出來的巴掌大的蟑螂。

“快點跟上，你不想被系統清掃吧？”馬裡奧拍了拍頭頂上的帽子，轉身朝她說。

“等等，你先告訴我這裡究竟是哪裡？這不是醫院。”

從她在自家客廳鑽進那個漆黑的水管後，就來到這個詭異的走道，她很快就想起自己本來應該是在一個醫院裡接受輻射治療才對，如果回到1998年暑假的那個家是一場夢，那現在她醒來應該在醫院裡，而不是奔波在這像是鬼片場景的破舊走道。

“這裡是超級馬裡奧的遊戲啊！”馬裡奧咧開黑洞洞的大嘴，笑得讓她不寒而栗。

“我才不要玩什麼遊戲，給我立刻停止惡作劇！”她咬緊牙關，踹了一腳牆壁，“我敢肯定這還是個夢，該死的！你這個煩人的東西就不能從我的夢裡消失嗎？”

“什麼是夢？什麼不是夢？”馬裡奧的嘴咧得更大了，“難道你不想玩這個遊戲嗎？把我升級，讓我為你掃清障礙，或者讓系統把我們清除？一切在于你的選擇——”

“去你的！給我聽好了，你這個假惺惺的卡通人，我不想玩你這種二逼遊戲！”羅薇薇惡狠狠地喊道，“我最讨厭超級馬裡奧了，要是我手裡有把錘子，我發誓會把你打爆。”

馬裡奧擺了擺手，“你已經在遊戲中了，我就是你的生命，羅薇薇，請給我升級吧！”

“給我閉上你的嘴！”她感覺自己的心情壞到了極點，“告訴我鑰匙在哪裡？你不是說找到了鑰匙我就可以打開家門了嗎？”

馬裡奧舉高手，歡呼道：“你終于打算尋找鑰匙了嗎？把這個遊戲通關就能拿到了，我們快開始吧！”

羅薇薇想要揪住他狠狠摔到牆上，她的暴力欲望已經快壓抑不住了，但她一往前挪動，馬裡奧也向前奔跑起來，她一停下，馬裡奧也停下來，似乎它是跟随她的動作行動的一樣。

“搞什麼？你這個破爛卡通人？”她罵道。

如果現在有面鏡子，羅薇薇一定會震驚于自己臉上兇惡的表情，她從來沒有這麼想撕碎一張不停傻笑的卡通人的臉。馬裡奧越是可愛歡快，她就越想打爆他，甚至渴望看到他鮮血四濺，雖然她懷疑這個卡通人究竟是血肉之軀還是一堆可疑的數據。

腳下的地闆縫隙裡不知不覺爬出了越來越多的蟑螂、蜈蚣，甚至牆壁上的破洞裡鑽出了一隻又一隻雙目血紅、龇牙流涎的巨大老鼠。

“你的黑暗人格開始分裂了。”馬裡奧說出一句驚人的話，“如果我們不快點通關，你就會被系統清掃掉。”

* * * * * * * *

“人格分裂？”伊比安狐疑地重複。

“目标的第二個異化位置在腦部。”勞拉在顯示屏中展示了羅薇薇的大腦動态掃描三維立體成像，“根據系統模拟分析，此部位融合的暗能量占據全部總量的65%，并且具有分離與本體的獨立運行模式，較大可能表現為意識層面的第二種人格分化。”

大和秀一清亮的黑眸一瞬不瞬緊緊盯着屏幕，嘴巴微微開啟，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伊比安見他這副樣子，沒好氣地拍了拍他，“你該不會從來沒見過這種異化模式吧？秀一博士，西斯莉是不是完全超出了你的實驗預設？”

大和秀一猛地一顫，這才回過神來，“我想……這也許就是西斯莉性情大變的原因。”

他想起初見她時的小鳥依人，和被凱文引起共鳴異化反應時的焦躁狀态，原來是這樣，她的異化模式不是變成怪物，而是生成了第二人格。

伊比安對他這個想法倒是比較能接受，“為什麼新人類在暗能量輻射下幾乎無一例外地變成□□扭曲的異種，而這個女人卻是人格分裂？我不明白是什麼特殊原因導緻這樣離奇的結果，難道因為她是個舊人類嗎？”

“舊人類的暗能量輻射症主要有以下幾種變異模式——”勞拉盡職盡責地在屏幕上鋪開了全部異化類型。

毋庸置疑，那比新人類更加慘不忍睹。

系統AI還追加解釋：“由于舊人類的身體對暗能量的融合度極低，無法抵抗暗能量輻射帶來的身體異變，他們通常不能保持有型的生命體……”

看到屏幕上展示出來的那一灘灘奇形怪狀的東西，伊比安連瞧都不想多瞧一眼，事實上用不着勞拉多此一舉，他也知道舊人類的異化反應是怎樣可怕的體驗。

“問題既然不是出在西斯莉的舊人類體質，那就肯定——”秀一不安地看了紅發男人一眼，說出了自己的推敲：“問題多半出在西斯莉所受到的輻射種類上。”

伊比安忽然靈機一動，命令勞拉：“立刻在第2實驗體身上模拟美杜莎射線輻射下的異化反應，劑量設定為與第1實驗體相同。”

勞拉聞聲立刻開始模拟運算，“輻射被吸收，沒有異化反應，目标的生理年齡躍遷到負17562小時37分44秒……”

“逆行進化？”伊比安吃了一驚，“你的驗算沒有錯誤吧？”

“按照目前的非精确解析模型，我隻能得到這個結果。”勞拉保守地形容。

“勞拉，你是否可以分析西斯莉所吸收的暗能量與引起凱文異化的能量之間的差異？”大和秀一忍不住問道，越來越覺得自己的呼吸緊促起來。

“由于不能準确解析第2實驗體的能量運行方式，我隻能做出粗略的比較。”勞拉光潔柔滑、一絲不苟地面容上輕蹙了下眉，這個人性化的反應通常表示她的數據演算量已經瀕臨最大頻率。

緊接着在屏幕上顯示出一團複雜的能量波湧圖形——

“第2實驗體攜帶具有與超物平面的構成模式相似的能量系統，目标的人格分裂正在加速進行，其對系統的危害不可預估，是否予以幹涉？”

“必須立刻阻止人格分裂。”伊比安果斷地說。

秀一的額上再度滲出冷汗，“但這樣做也許會給西斯莉帶來生命危險。勞拉，你能否把西斯莉的多餘人格分離出來再進行消滅？”

“不能解析她的能量模式，不能分離。”勞拉似乎有些垂頭喪氣，語調也放慢了不少。

大和秀一的心懸了起來，勞拉的狀态很奇怪，難道他的系統AI也會懼怕西斯莉身上的特殊暗能量嗎？

“你還在等什麼？”伊比安冷冷地盯着他，“你想讓她身上的人格分裂進一步壯大？或許她一會兒醒過來就會變得像場外那樣狂暴。”

“難道你想直接在西斯莉的身上進行淨化實驗嗎？”秀一跳了起來。

“有何不可？她的狀态看起來很穩定。”伊比安笑着說，面上毫不動容。

“直接對實驗體進行幹涉……勞拉，這樣做你有把握在不危機西斯莉生命安全的情況下格式化掉那種異常能量體嗎？”大和秀一謹慎地确認。

“不能，不确定直接進行淨化的後果。”勞拉回答。

“我不能冒這個險。”秀一幹脆地搖頭，“除非勞拉能肯定将異常能量體剝離西斯莉的身體，不影響她的主人格或危機她的生命。”

“勞拉不是你開發出來的嗎？”伊比安嘲弄。

“所以我肯定她說的沒錯，勞拉代表我在這個世界内的最高行動能力。”秀一直截了當地說，“既然她不能保證百分之百的實驗效果，我将終止對西斯莉的淨化實驗。”

“你的意思是把她放在這裡不管？”伊比安不可置信地睜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