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文的神色顯得十分疲憊,他捂住眼睛低吟:“不,勞拉已經死了……羅烈德說的沒錯,這隻熊隻是回憶産物,勞拉和她的熊都應該在能源事故中屍骨無存了。為什麼這個世界會出現這種東西?秀一呢?”
“哈哈,秀一已經被我變成木樁了哦!”醫院的牆壁上忽然出現了一道屏幕,勞拉的臉浮現出來,她的聲音帶笑,表情卻十分冷淡。
凱文如遭雷擊,一瞬不瞬地注視着屏幕中的小女孩兒,“你是誰?你不是勞拉,這不可能!”
“爸爸,終于再見到你了,勞拉十分想念您呢!”勞拉睜着空洞的大眼說,“可是爸爸一點也不想我,即使看到了小熊,爸爸也甯願當做勞拉不存在,是不是?”
“不,我的女兒早就死了。”凱文并沒有喪失理智,他對着電子屏幕說:“雖然你長得和她一模一樣,但不可能騙得了我,這個世界并不是我和勞拉生活的世界,在這裡就算出現一百個勞拉的影子,她也不可能是我真正的女兒。”
羅薇薇驚呆了,完全沒想到蘇醒後的凱文是個意志極其堅定的人,他非但沒有被勞拉觸動内心深處的情感,反而直接否認了她的存在。
屏幕碎裂了,勞拉的五官被扭曲,“對爸爸來說,我永遠是個廢物,爸爸不希望我還活着……”
“住口,勞拉!”羅薇薇喊道。
凱文望了她一眼,喃喃道:“你知道了什麼?這個熊是你制造出來的嗎?是你複制了我的女兒,把她變成這個鬼樣子?”
凱文的表情陰沉起來,未等羅薇薇辯解,伊比安倒替她說話了:“我的病人還沒有這麼大能耐,凱文,冷靜一點!這個勞拉的确存在在醫院世界,隻不過她是道虛拟的程序,一股瘋狂變異的不穩定能量,一個邪惡的污染者。”
“污染者?”凱文似乎立刻接受了這個說法,他對着屏幕不可思議道:“我絕不能允許我的女兒被這麼亵渎……”
“哈哈哈——”勞拉狂笑起來,“羅薇薇,我很高興你替勞拉找到了爸爸,雖然他不認得我了,但勞拉依然很開心啊!”
“羅烈德,如何才能關閉這個程序?”凱文嚴肅地說,他的表情不帶一絲溫情,讓羅薇薇渾身發冷。
“凱文上尉,難道你就真的不想和勞拉見上一面嗎?”她忍不住說,“勞拉一直都很愛你,她在這世界存在的目的就是想繼續和你在一起。”
凱文的臉部有些抽搐,他似乎在進行着某種心理掙紮,但終究搖了搖頭,“我的女兒已經死了,這是永遠不可能改變的事實,難道你讓我抱着精神幻想進行自我安慰嗎?”
“爸爸,勞拉真的很希望你能留在這個世界呢!”屏幕中勞拉繼續說道:“但對你來說,外面的世界更加重要,爸爸又制造了新的勞拉不是嗎?為什麼爸爸不給我也選一個新人類女性做母親呢?”
凱文聞言臉色巨變,“你說什麼?你是怎麼知道的?”
“哈哈,爸爸以為隻告訴了秀一,勞拉就不會知道了?”勞拉嬉笑,輕哼着說道:“當我躺在病床上思念爸爸時,爸爸卻和其他女人生下了孩子,對我來說,死亡比被抛棄更加有尊嚴,所以勞拉選擇了死。”
“你……”凱文體力不支,終于仰靠在牆壁上劇烈地喘息起來,“這不可能,勞拉……你不會這麼做的……”
羅薇薇也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小聲說:“勞拉,難道你是自殺的?”
“不可能!”凱文怒吼了一聲,狠狠瞪了她一眼,轉而對屏幕上的勞拉說:“勞拉,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未等勞拉回答,他問了一句:“勞拉,你怨恨我嗎?怨恨我至此?”
勞拉冷哼了一聲,“怨恨?勞拉已經死了,怨恨又有什麼意義呢?”
“你恨我是因為你覺得爸爸抛棄了你?”凱文喃喃道,“勞拉,不管你是真是假,我要告訴你,我或許不是個稱職的父親,但絕不會抛棄自己的孩子!”
“我的命運早就已經注定了,在你有了新的孩子的時候!”勞拉的雙眼射出寒冷的光芒。
凱文被刺得一痛,他已經不能回避面前的幽靈了,他繼續說道:“勞拉,就算你成了污染者,我也要告訴你,你不應該這麼任性,為什麼不肯相信我?是的,我有了新的孩子,他不是女兒,是個兒子,對我來說,我的女兒隻有你。我希望勞拉能有個哥哥,如果我在戰場上陣亡了,我能留下其他血脈繼續照顧你……”
“但他是個新人類!”勞拉尖銳地喊出來,“我痛恨新人類,你以為給了我一半新人類的血就能讓我好受嗎?我甚至不能站起來!為什麼要讓我像個垃圾一樣?為什麼你要制造另一個強大的血脈出來讓我自慚形穢?”
羅薇薇怔怔地聽着勞拉的呐喊,她并不能真正了解她所受的痛苦折磨,但當她轉過臉時,卻看到伊比安的臉上并未顯露出慣常的嘲諷和高高在上,他的神色詭異而肅穆,就好像他這個強大的新人類反而會同情那個屏幕上的幽靈。
凱文癱坐在地上,半晌一句話不說,伊比安低沉的聲音傳來:“勞拉,該發洩的已經發洩完了,如果你不想被徹底消滅,就把秀一恢複正常,打開出口,實驗到此結束。”
“結束?”勞拉冷笑一聲,對着羅薇薇說:“那她怎麼辦?羅薇薇,你的淨化可還沒開始呢!”
羅薇薇聞言一驚,未料到勞拉還給自己準備了一出戲。
“你想做什麼?”伊比安警惕地說。
“哈哈,我說過要給你們組織成員獻上大禮吧?”勞拉得意地笑道,“爸爸一定想知道我是怎麼了解你和秀一之間的秘密的,不是秀一偷偷告訴我的哦!秀一總是不肯相信我們可以在第二世界創造通往第三世界的門,在下一個世界中,任何人的秘密都會被坦露出來,逃避和撒謊都是沒有用的!”
她話音未落,羅薇薇隻覺得走廊上掀起了劇烈的風,夾雜着劈啪作響的電火花,而那些蜂擁着的病人群體全都被卷起來,在空中撕裂粉碎成碎片。好像走廊的盡頭裝着一個巨大的吸塵器,将病人粉碎的能量碎片一股腦吸收進去。
伊比安一把抓住快要被卷走的羅薇薇,把她整個按進懷裡,羅薇薇也顧不得痛恨他了,一手抓着企鵝,一手緊緊攢住他的制服袖子。
“放心,我不會放開你的。”伊比安在她耳邊沉聲說。
“勞拉想要做什麼?我們會死嗎?”羅薇薇有些慌張,不知道即将發生什麼。
伊比安目視着走廊上被瘋狂吸走的能量碎片,臉色陰沉下來,“沒想到她不隻是個污染者,還是個建模師。我們要做好準備,她正在吞噬第二世界的全部能量,生成第三世界。”
“第三世界?”羅薇薇不敢置信竟然還有一個世界等着她。
勞拉的聲音再度傳來:“羅薇薇,你的黑暗人格即将覺醒,但是醫院世界顯然不能讓她誕生出來,為此,我可是為你奪取了大量能源才能給你創造自由發揮的舞台呀!”
“勞拉,停止這種瘋狂的行為!”伊比安勸道,“一個沒有實體的人不可能擔當建模師的職責,你會粉碎在第二世界,你是自殺上瘾了嗎?”
“哈哈,難道你以為我會不知道嗎?”勞拉的聲音漂浮在二人耳邊,“放心吧,當然不是勞拉來做第三世界的建模師,我隻是幫你建造了能量光柱,羅薇薇,你才是第三世界的建模師——”
說着,羅薇薇隻感覺自己腳下出現了一個熾烈猶如太陽般的圓形光圈,緊接着她渾身從□□到精神都彷如被上千度的高溫炙烤撕裂,但卻無法發出任何呼聲。睜眼看去,身旁的伊比安也和她遭受到同樣的酷刑,但他的承受能力顯然要比她好得多。
在羅薇薇感覺自己快死了時,眼前一黑,仿佛整個世界都被蒸發了。
“去吧,羅薇薇,下一個世界是屬于你最黑暗的記憶。”
随着勞拉的聲音,羅薇薇睜開眼,太空勘探船的内景浮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