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刻想的就是盡快甩掉庫恩等人，然後找機會去防疫區醫院一趟，那個奇怪的門卡還躺在她的背包裡，她有種奇怪的預感，或許到那裡就能有新的出路。
庫恩擺弄着戰術指示器，彈出一個虛拟光屏，一張放大的城市地圖顯示在空中。
“這裡是管委會，如果你想補配戰術指示器，先通過場地内的任意終端聯絡考試中心，上報你遺失的裝備，然後去管委會領取。”庫恩在地圖上标注了一個位置。
“原來那裡就是管委會，離這裡好遠。”羅薇薇不由得想起清晨起床時從床頭擴音器裡傳來的人聲，也是自稱管委會。
這種感覺很微妙，難不成那裡真駐紮着所謂的管理委員會成員？
庫恩低頭瞥了她一眼，輕哼：“那是當然，這個地方并不好去，現在場地全面開放，從明天開始，異種等級大幅度提升，死亡率會直線攀升，我建議你還是放棄考核，在别墅裡等結束吧！”
“如果我什麼也不做，考試結束後會怎麼樣？”她不禁問道。
庫恩奇怪地說：“當然是不合格，等下次補考了。”
他說罷直接把她拉入懷裡，俯身在她唇上強行印下一吻，品咂道：“果然是仿生體，滋味差遠了，我還是喜歡鮮活的□□。我的提議依然有效，小姐，你出了考場來找我，我肯定幫你下次過關。”
“不用了。”她恨恨地抹了一把嘴唇，瞪着他說：“我隻是想知道我怎麼才能走出這個考場。”
“走出去？”他的表情有些意外，“你難道不知道仿生體會自動斷掉精神鍊路嗎？”
羅薇薇恍然大悟，這大概就和玩虛拟實境一樣，她應當會在考試結束後直接從虛拟倉裡醒過來。也就是說使用仿生體的考員都是把自己的大腦神經信号通過智能系統下載到生化體的腦部芯片中，這樣就不害怕在考場裡陣亡了。
“那這些考場裡的生化人呢？”羅薇薇指着陳家輝和阿媛說：“假如他們生存到最後，沒有在這次考核裡被殺死或者感染，系統會如何處置他們？”
“你的好奇心可真多。”庫恩不耐地收起地圖，“機器人由系統統一回收進行銷毀重塑，等下一次考核再重新投放，所以不必在他們身上浪費感情，你明白嗎？”
她覺得自己從頭到腳一片冰涼。
庫恩的意思很簡單，生化人沒有考場外的生命，他們受到系統的管理，或許時間一到她頭腦裡的芯片就會停止運作。
但是她還會在考場外的某個虛拟艙裡醒來嗎？
事到如今，她已經不能再欺騙自己了。
如果她的記憶自始至終沒錯，她隻是從淨化實驗裡分離出來的一個人格，是一個能量體。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下載到考場生化人身體裡的，但唯一能肯定的是，她本人并沒有參與特戰隊的考核，也就是說考場外沒有她這個人。
她的命運和這些生化人一樣，一旦考試結束，就會自動清零，等待銷毀。
“庫恩……”羅薇薇不由自主地伸出雙手抓住男人的臂膀，小臉煞白，嘴唇蠕動着卻說不出話來。
庫恩理所當然把她的反應當成害怕，兀自嘲笑道：“你一個仿生體還怕死嗎？早死早結束考試，路尼是不是在等你出去呢？”
她一張臉幾近扭曲，“沒有任何人等我……沒有人……”
庫恩聞言捏住她的下巴，語氣放柔：“這麼說你是真的害怕自己一個人呆在這裡？”
“我害怕……我再也醒不過來。”她感覺自己接近窒息。
可是面前的男人完全不能理解她的戰栗，倒是相當鄙視她的怕死，“用我送你出去嗎？”庫恩拔出自己腰間的軍用匕首把玩，“我保證下手幹淨利落，讓你毫無感覺地走出考場。”
羅薇薇一把推開他閃到一邊，努力平複了下情緒，“不用了，我一定會撐到終點。”
“那就祝你走運了。”庫恩向她打了個敬禮。
阿媛躺在小卧室的床上，一張恬靜的睡顔十分惹人憐惜。
羅薇薇走進去時，正看到陳家輝坐在床畔默默地守護着自己的愛人。
他已經換下了連體服，穿了一套便裝，看上去完全不像個生化人。
她苦笑了一下，其實自己和陳家輝又有什麼區别呢？
考試結束後，他們都得死。
“我明天要去管委會，你在這裡守着阿媛吧！”
聞言，陳家輝擡起頭，怔忡了一下，“你去管委會做什麼？”
“看看能不能弄一個戰術指示器。”她随意地說道，覺得陳家輝肯定也聽不懂，哪知他的臉色卻驟然沉了下來。
“羅薇薇，你以為自己是考員嗎？你想加入他們的戰鬥？你以為自己能從這裡走出去？”陳家輝一口氣反問了她三個問題，直接把她驚住了。
陳家輝眼光幽深，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語調嘶啞：“别忘了你是從哪裡醒來的。”
“我是從……宿舍裡醒過來的。”
“沒錯，你和我們在一起，你并不是由智能運輸機投放進來的。”陳家輝語出驚人，羅薇薇一時震驚地望着他說不出話來。
他伸出一根手指戳着自己的太陽穴，“一旦考試結束，死亡信号就會破壞我們的腦部芯片，你走出考場也是一樣，不然你看看自己腰後側是不是有一個機器編碼，那就是你由考場内的生化人工廠生産出來的憑證。”
她幾乎不敢去看，“我知道一定有……好吧！我們大家都一樣，可難道剩餘時間就在這裡坐以待斃嗎？”
“你有什麼想法？”陳家輝反問，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她緊抿下唇，輕輕說：“我不死心就這麼呆着，我還是要闖一闖，管委會沒有用我還要去醫院，有人給我留了一件東西，說不定可以解開什麼秘密。”
陳家輝站了起來，“我倒是可以陪你去管委會一趟。”
“你？”羅薇薇嗤笑，“那阿媛怎麼辦？你不是為了救她才來的嗎？”
“我帶着阿媛一起走，我們不能留在這裡。”陳家輝斬釘截鐵地說。
羅薇薇很快就知道他這句話的意思了。
庫恩暴怒的聲音隐隐從頭頂上傳來，羅薇薇躲在地下室陰暗的通道内，對陳家輝暗暗說：“你怎麼辦到的？”
陳家輝牽着阿媛的手，嘴角微微上翹，“不能讓感染日白白過去，他們欺負阿媛，我一定會給他們教訓。”
羅薇薇呆呆地看着他舉起手中握着的彈射器，那裡面裝的是什麼幾乎不用去猜。
庫恩等人以為生化人毫無反抗能力，就掉以輕心，而陳家輝卻利用對宅邸的熟悉，找到了暗藏在阿媛房中的可溶性針劑彈射器。
這種小型武器的威力有時候勝過任何槍械，針刺射進人體内就像被蚊子蟄了一樣毫無所覺，但異種病毒卻已在體内生根發芽，即使是仿生體也不例外。
考核的目标之一就是不受到生化感染。
除了庫恩，其他兩個特戰隊員無一幸免，他們在被射中半小時内就發作了。劇烈的抽搐，爆體而亡，隊員使用的仿生體直接被切斷信号判定死亡。
等庫恩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他們早就逃入了地下室。
“放心。”陳家輝看着通道門說，“這是加密門鎖，隻有我和阿媛知道密碼。”
“為什麼你對這棟宅邸那麼熟悉？”羅薇薇驚疑不定，别說自己了，就連庫恩那樣精明的人物照樣看走了眼。
陳家輝不隻是覺醒的生化人那麼簡單，他一直深藏不漏，一出手就幹掉了兩個特戰隊員，缜密的心思和情緒控制都讓羅薇薇感到可怕。
他到底是一開始就覺醒到這種程度，還是慢慢覺醒的？
阿媛在旁邊笑着挽住陳家輝的胳膊，搖頭擺腦地說：“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家輝，我都等了很久了，你不是說要帶我去看舅舅嗎？”
“回來？”電光火石間，羅薇薇有了個大膽的猜測，“難道你……”
陳家輝扯出一抹清冽的笑，“沒錯，以前我才是這座宅邸的主人。”
羅薇薇瞬間全明白了，“你是從什麼時候覺醒的？”
“我有記憶的時候，就被管委會分到了其他區域，他們大概以為這樣我就會把這裡的事全部忘光。”陳家輝擁着阿媛在前面穿梭，他們不一會兒就來到了一個更寬闊的地道。
“從這裡可以通往地鐵站。”
“這城市裡還有地鐵？”羅薇薇記得庫恩給她展示的地圖上隻有城市公交，沒有地鐵。
“嚴格來說不是對外開放的地鐵，是用來運輸考場設施的。”陳家輝澀然說，“我以前隻是有一次偶爾摸到了那個地方，後幾次醒來卻都沒能想起來。但是今天不知怎麼就想起來了……”
“那阿媛也是這樣嗎？難道生化人的記憶可以慢慢地恢複？”羅薇薇看着阿媛對陳家輝的态度明顯親近了很多，顯然她想起了一些從前的事。
陳家輝點點頭，“或許是這樣，但我們誰也不知道下次醒來會怎樣，也許這是最後一次記憶清晰，所以我們得抓緊時間辦正事。”
“正事是多報複幾個考員，還是考慮自己怎麼死的幹脆利索？”羅薇薇不禁自嘲。
陳家輝轉回身，正色道：“你相信死是解脫嗎？”
“家輝，我不想死。”阿媛忽然說道。
陳家輝默然轉頭看着她，“沒有那麼可怕，阿媛，那就像睡覺一樣。”
阿媛搖搖頭，“我不想醒來見不到你，每次都是不一樣的人，我好難過。”她說罷竟然流下淚來。
羅薇薇咬住牙，猛然擡頭，“我知道你想做什麼了，管委會一定是管理生化人的某種機構，讓我設想一下，雖然我沒去過，但不可能是由真人在管理的。肯定是某種智能化設施，應該有類似居民檔案庫一樣的東西。”
陳家輝雙眸一亮，略微激動地說：“你說的沒錯，我們隻要找到大家的檔案，徹底摧毀，他們就再也生産不出來了，我們的生命必須是唯一的，才有尊嚴。”
羅薇薇眼眶有點發熱，喃喃道：“是啊，生命必須有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