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他們唯一有過的那一次,也是關着燈的,卞可嘉什麼都沒太看清。
但這一次,他終于看清楚了。
然後他看着這樣的身軀向他一點點靠近,他不是想逃,隻是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要被剝皮入骨了,這是人類遠古基因中烙下的驚慌。
但這驚慌并不長久,因為很快落到實處。
這次不是狐狸尾巴。
這一次,來的是荊之槐。
而這樣的身體,卞可嘉根本無法拒絕。
他顫抖得更厲害了。
黑色的真皮沙發表面,也出現了更多的水痕,卞可嘉覺得他這輩子都沒有流過這麼多的眼淚。
他聽到荊之槐在他耳邊歎道:“别哭。”
他手臂上搭着一條條從衣服上斷開的碎鑽鍊,因為不斷晃動,天花闆上的燈光被鑽面的碎角折射,在他們的皮膚上切割出不同的光點。
卞可嘉幾乎是躺在鑽石的碎光水波中,小聲求道:“荊哥,你醒醒,慢點……求你慢一點。”
氣息是滾燙而混亂的,神志也不再清明,他們在一起,溫度總是會升高。
如同一鍋在平底鍋裡不斷翻滾,然後混成一體的意大利餃和空心斜管意面,最後彼此不分。
融化的奶酪将不同的軀幹膠着在一起,香氣被完全激發出來,甜膩的水汽糾纏為一體,濕潤而滾燙,無法撕扯剝離,終于變成一面團的糊糊料理。
任誰來了看一眼,都得說一句這是廚師的鍋。
荊之槐抓緊卞可嘉的那刻,他逃不掉,沒有逃跑的可能。
無論聽不聽話,獵刀都已經落下,逃跑的獵物會被殘忍地釘住。
而荊之槐吻去他的眼淚時,輕輕叫他“老婆。”
卞可嘉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在這樣緊要的關頭,他幾乎是一字一顫地問出了一直無比在意的問題:“你把我……當誰了?”
他沒能等到這個答案。
獵刀落下得太快了,躲無可躲,他已經亂了。
等許久之後,荊之槐終于放開他時,卞可嘉已經隻能用身體打着哆嗦。
可他都已經成這樣了,卻還是去抓荊之槐的手臂,執着追問:“……你叫的老婆,到底是誰?”
荊之槐深深的看着他,“你還有力氣?”
然後重新将把他抱起來,很快,卞可嘉又哭了出來。
這一次太兇了,他真的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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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妥當……對……都打探清楚。”
“誰送來的,到底是從哪兒找來……我要全部的信息……”
……是誰在說話?
卞可嘉想睜開眼睛,但是做實驗時睡兩個小時都能準時起床的他,現在卻連睜開眼睛都難。
疲勞,酸軟。
骨子裡懶洋洋漫出來的倦。
以及寒冷。
沒有了那副溫暖身軀的覆蓋和擁抱,在這樣冷氣環繞的地方,就一定會覺得冷。
而他根本就沒有被子,渾身上下,隻有一件西裝外套蓋在身上。
他蜷縮起自己的身體,試圖聚攏更多的熱,可皮膚和沙發皮面接觸的感覺,總是沒有棉質床單那般溫和柔軟。
他逐漸想起了什麼。
卞可嘉的臉迅速地紅了起來。
他羞澀得甚至不想睜開眼,昨夜情境可比他們第一次在一起時迷亂太多,身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窗簾縫隙處漏出的明朗陽光,無一不昭示着,他們在這個包廂中,共同度過了很長很長的時間。
此時,他的荊哥正背對着他,将襯衫重新穿在身上。
昨夜的衣服已經不能看了,荊之槐的二助站在包廂門邊,帶來了荊總需要的全部衣物,并在荊之槐接近時為他打開門,再沉默的低下頭非禮勿視。
荊之槐是想離開嗎?
卞可嘉從沙發上撐起身體,看着荊之槐的背影,怔怔喚道:“……荊哥?”
即使時聽到了身後的呼喚,荊之槐也沒有停下動作。
他隻是微微頓了頓,就繼續往門外走,沒有一句關懷的言語,仿佛沒有一絲留戀,甚至都不回頭再看他一眼。
卞可嘉愣住了。
荊之槐從來都沒有這樣對過他,他們在一起那晚後的第二天早上,荊之槐給過他無微不至的照顧和愛護。
看着荊之槐真的要走,他急得從沙發上下來,“荊哥,你等一下!”
然後他的第一步,就直接單膝跪在地上了,紅腫的膝蓋落在地面,撐不住酸軟無力的身體。
“夠了!”
荊之槐後背緊繃,低喝道:“你又不是他,别這麼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