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忙了一晚上,也算是有所收獲,陸陸續續跨過橋頭回了村。
小馬軟了軟性子,拜托幾位抓着偷樹人的村民,“麻煩幾位叔叔把人帶到祠堂,明早林業局的人來領,給他們吃的喝的,千萬不要動。”
面對小輩的千叮咛萬囑咐他們揮了揮手,“知道知道,放心吧,打壞了自個兒還要坐牢不劃算。”
幾人哄笑一陣,帶着人也回了村。
等她們回頭,女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離開,隻剩下碎了一地瓷器碎屑和一攤淤泥,小馬打着燈,幾人把小财弟送了回去。
農村往往夜不閉戶,他家大門敞開,燈也大開着,鋪到了院子裡。幾人剛走了就進去就聽到如雷的鼾聲,小孩沒撒謊,破舊布藝沙發上的李叔酒氣沖天,張着嘴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黃牙。
氣溫有些低,小馬進屋拿了一條毯子随意往男人身上一丢,“你爸怎麼喝這麼多?”
“今天來了幾個叔叔,爸爸高興。”小家夥奶聲奶氣地回答。
宋知彎腰,“太晚了,你趕緊睡覺,明天還要上課呢。”
“老師,你們明天就走了嗎?”
“嗯,明天上午給你們上完課就走。”夏枳捏了捏他的小臉,嫩嫩的。
好像格外的舍不得這幾位姐姐,小孩又問:“老師,我們以後還會見面嗎?”
杭澈摸了摸他的腦袋,“隻要你好好學習,我們一定能再見面的。”
小家夥小點了點頭想了想,接着讓她們等等,轉身跑進右邊的小房間,隻聽見一聲鐵罐子打開的聲音,不一會他走了出來,手攤開裡面四顆綠皮邊緣透明包裝的薄荷糖。
幾人相視一笑,收下了這份心意。
小家夥滿足地被姐姐們送進了右邊的小房間,小馬和她們帶了大門回村委會。
幾人走在路上,風吹得有些涼,夏枳不由得打了個噴嚏。
“山裡冷,我們走快些。”小馬在前面帶路。
夏枳走上前和她并排,雙手上下搓着手臂,“那女人先前好好的,怎麼突然就開始砸人?”
小馬沒有馬上回答,偏了偏頭看了眼宋知,其餘人也看了她。
“可能是,你說你是律師吧。”
這是什麼道理?夏枳不理解,“宋知本來就是律師啊!我們這不是幫她嗎?不識好人心。”
小馬下了台階,回身用電筒照着擡手扶夏枳和後面的杭澈宋知,等她們下了台階又繼續走到前面開路,“她是啞巴,之前和打傷前村長那件事,家裡其實是請了律師的。”
宋知跟在她身後,小馬啧了一聲,“但是律師根本看不懂她說什麼,聽說她在庭上極力辯解,法官問律師她說了什麼,律師說她在認罪。”
宋知心裡非常清楚,聾啞殘障人士打官司有多困難,很多殘疾人的手語和專業的呈堂證供相差萬裡,冤假錯案早不稀奇,當事人明明急切地表達着自己根本沒有犯罪,而出的報告确是供認不諱的情況也有耳聞。
因為他們不能說話,甚至有些無良律師會因此高額索要代理費用,而本身作為弱勢群體的他們多半并不富裕。
之前律師協會做交流的時候,宋知聽說一位律師呼籲,希望越來越多的律師關注這個群體,為他們發聲。
這是一位專門為殘障人士做辯護的律師,姓唐。
辯護無聲,正義長鳴。
宋知心裡生出了抱歉,為曾經那個沒有盡責幫女人辯護的律師,為自己這兩年搖擺不定的内心,為剛才自以為是的伸張。
原來是這樣,所以女人本能地對律師産生排斥,才會做出那樣的過激行為,等等,過激行為?
“你背上是不是受傷了?嚴不嚴重?”宋知擔心地開口問。
杭澈滿不在意,“就是吓到了,其實距離挺遠的,不疼。”
“不信,回去給我看看。”宋知苦笑着,語氣裡都是心疼。
夏枳回頭誇杭澈,“還好你反應快,不然就要砸到宋知的腦袋了。”
小馬突然停下腳步,捏了捏衣角,其餘三人不知道她想幹什麼,紛紛閉了口。
最後她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氣請求,“這件事,我能不能拜托你們不要追究?”
宋知不說話,夏枳也不好替她表态,杭澈看着大家,忽然笑了下,“真的沒事,不信回去給你看嘛。”
她這麼一說,這個事就算是揭過去了。
小馬岔開話題回頭問:“可是我還是不明白,你怎麼知道偷樹的人今晚會在山上呢?”
夏枳雲裡霧裡,不知道小馬這句話什麼意思。
杭澈雙手插在衛衣口袋裡看着腳下的路,“如果早上大肆宣傳,偷樹的人會有所顧忌,不敢再露面。你裝不在意,他們便會放松警惕,覺得事情沒那麼嚴重,或者覺得你為你要照顧我們幾個無暇分身。”
“夏枳也說了那些樹不是小數目,他們要是知道林業局的人明天來拿,肯定舍不得,一旦铤而走險,就隻有今晚能運,而且今天中午碎石還會被清理,沒有更好的機會了。 ”
“所以你中午去村口是為了散播消息?”宋知想起村口的那群老人家。
杭澈點了點頭。
夏枳終于反應過來,“你故意說孩子丢在山上,村民為了抓人飯子,等他們小心謹慎地從兩邊路口包抄上山,那群人自然就落入包圍了。”
真是妙計。
杭澈卻否定了她的猜想,搖了搖頭,“是也不是,我原本和小馬商量的是晚上九點号召大家去抓偷樹賊。”
她還真沒直接想到這一招,但很明顯,比起抓偷樹的人,抓人飯子更能激起民憤。
宋知捋了捋事态的發展接着說:“可是劉富丢了,村民的突然造訪打亂了她們的計劃。”
杭澈笑了笑,“嗯,所以我們隻能将計就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