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你還在拍戲嗎?”電話那頭操着一口上海腔調的中年男人小心地試探着。
鹿書林掩飾着自己哽咽的聲音,“沒有,今天的戲份已經拍完了。”
“囡囡,有個事爸爸想和你商量一下...”
“什麼事?”
“就是我和你媽媽準備去杭州看看你,去給你探探班怎麼樣?”
如果是平常,鹿書林求之不得,這麼多年父母從來沒有來片場探過班,一來是怕耽誤她工作,二來是兩口子表面上都不太支持她進入娛樂圈抹不開面子。
可是今時不同往日,白天陸陸續續各大營銷号又下場爆料了很多子虛烏有的消息,片場所有人把她當成一件展覽品指指點點。
這件展覽品目前并不受歡迎,否則大家表情上怎麼會有難掩的嫌棄。
鹿書林出道至今,在安逸的保護下一直一帆風順,從未經曆過如此大面積的負面輿情,她永遠是積極的美好的,穿着華麗的彩服在衆人面前接受大家的稱贊和豔羨。
一招跌下高台,才知道那些浮華如煙,散盡不過瞬息之間。
她極力保持自己語氣穩定,“探班?最近劇組不是很方便。”
忽然電話被女人搶了去,“把電話給我,我來說。”女人明顯哭過,情緒激動,“囡囡啊,要不你和劇組請假回來也行。”
“媽,我沒事。”鹿書林把頭埋在膝蓋,另隻手搭在脖頸上。
“怎麼會沒事啊!新聞我們都看到了,那些網上的噴子胡說八道啊,你千萬别往心裡去,大不了咱們就不演戲了!”天下父母哪能受得了自己的心肝寶貝受委屈,“娛樂圈烏煙瘴氣亂七八糟的,你們那個破公司咱們也不合作了,一出事都不管你,囡囡不要害怕,爸媽永遠是你堅強的後盾!”
“都是我不好,讓爸媽擔心了。”
“快别這麼說,囡囡不哭,不哭啊,明天咱們就回家好不好?”
“媽,劇組的戲還在拍,我不能一走了之。”
“還拍什麼啊!有什麼好拍的啊!擔心違約金是不是?爸媽給!咱不受這個窩囊氣了!”
真窩囊,窩囊怎麼了,片酬裡不就有一筆窩囊費嘛。
鹿書林抱着腿坐在沙發上,眼淚止不住地流,她抹了把淚水擡頭看着窗外的明月,那個夜晚,月亮好像比今晚的圓。
那一年,上海珩世拿下了《蝶》的電視劇版權正籌備開拍,去年杭澈拍了這部同名小說的電影版,并且和鄧子衿一起拿下金馬獎雙影後。安逸一向眼光毒辣,電影的熱度還在,趁熱打鐵,雖然梁琪這一年收獲頗豐,但她仍需要一部爆款劇在珩世站穩腳跟,雞蛋不能都放在一個籃子裡,梁琪也絕不能是她手裡唯一的一張牌,執棋牌者怎可被牌左右。
“有些盒子裝貴重的手表久了,就以為自己也價值連城,殊不知手表不在了,盒子便一文不值。”梁琪有野心沒腦子,就好比那一文不值的盒子,離開了安逸什麼也不是,偏偏已經有了自命不凡的苗頭。
“安總是想用新人?”陳三怡拿着項目書站在辦公桌前。
“把消息放出去吧,這次裴苒的角色開啟海選,珩世也需要一些新鮮血液了。”
“好的,我馬上去辦。”
鹿書林在學校的時候,宿舍就炸開了鍋,她一早知道這部電視劇要開拍,但覺得自己不太适合角色,便沒和同學一起投遞簡曆,暑假她正在家吹着空調,北京的同學給她來了電話,兩人約着在綠地外灘中心樓下見面。
女孩是她的宿舍長,标準的北方性格,平時對她也很照顧,也許是十分看重這次機會,顯得過于緊張,鹿書林隻好陪着她去了珩世的面試現場。
等在門口的鹿書林手裡捧着咖啡剛準備喝上一口,同學表現欠佳出師不利,紅着眼眶從面試房間出來,鹿書林忙遞上紙巾安慰,“沒關系的,結果不是還沒出來嗎?”
“肯定不行,我都沒演完,評委就叫停了,算了,我還得趕緊回北京,那邊還有一個劇組等着面試。”
“現在回去嗎?都快六點了,我帶你在上海玩一玩吧。”
“别了,你還是送我去地鐵站吧。”
電梯門開,從裡面走出兩位職業打扮的女人,鹿書林拿起包剛起身便撞在了其中一人身上,咖啡灑落一地。
鹿書林手忙腳亂一邊道歉,一邊拿紙巾想要給女人擦拭,“對不起,對不起,實在抱歉。”
安逸微微皺眉,向後一步拒絕了女孩的歉意,看似是她助理的女人微微攔在身前,鹿書林擡頭和安逸對視。
便是這一瞬間,她看見安逸眉間漸漸舒展,生人勿近的氣場漸漸柔和起來。
那雙高跟鞋停在她面前盯着她渾身不自在女人穿着冰絲藏青色襯衫,袖口的袖口精緻典雅,頭發一絲不苟地盤在腦後,金絲邊的無框眼鏡襯得她清冷脫俗。
鹿書林見過一種花,黑絲絨矮牽牛,花瓣的質感同絲絨布料一樣,透出一股暗黑和高貴,眼前人的氣質完美契合。“你是來面試的?”
愣神的鹿書林手裡攥着紙巾反應過來,禮貌地回,“不是,我是陪我同學來的。”
一旁哭花了妝的女孩此刻被安逸的氣場吓得一言不發,女人看了眼她繼續面無表情,既然對方是同學,那這個女孩必然也是科班出身。
“幾年級了?”
“我?”
盡管對方有些冒犯,但看這位的穿着應該是公司的高管,鹿書林本着不得罪人的原則回答着。
“開學大四。”
“之前演過戲嗎?”
這個問題就真的很冒犯了啊!鹿書林有些尴尬,頓了頓極不情願地回:“沒有。”
“三怡。”女人微微沖後面助理模樣的女人吩咐道,“給她名片。”
陳三怡微微颔首,接着從口袋掏出名片夾,纖纖玉指啪嗒一聲打開,抽出一張名片遞了上來,“恭喜你通過《蝶》的初試,請做好準備,參加我們的最終複試。”
“什麼?我沒報名啊!”女孩接過名片還處于蒙圈狀态,而面前的兩個女人已經轉身。
“那我同學呢?”鹿書林喊住擦肩而過的兩人。
戴眼鏡的女人腳步一頓,側身對她說:“我想我表達得很清楚,是你通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