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離家庭,奔向前途。對于宋雨薇來說,也意味着身後無人,身前未知。她倉促于人生逆旅,主動放棄過去;她行走在校園裡,身邊沒有朋友;她奔波于生活途中,眼前沒有确切的未來。
此時,沈志鵬對她而言意味着什麼呢?
門忽然被推開,周平奔到桌前。
“周平,你不是……”
“組長,現場發現的宋雨薇的手機,修複到什麼程度了?”
“技術部門已經完成修複工作了。手機被暴力破壞,内存卡中的部分信息還能讀取。此外,還根據宋雨薇的号碼核查過營業廳的通話記錄,在宋雨薇的短信與通話記錄中,都有沈志鵬的号碼。”
“不是通話記錄,也不是短信。”周平搖頭,“能不能嘗試恢複所有數據,尤其是手機緩存、損壞數據,不完整數據之類,花一點時間也可以,盡量去複原。”
*
一小時以前。
“周平,你先去休息。金菲的情況我來處理。”
“沒事組長,我隻是……”
“你頭上還有傷。”李澈下達命令從來不容置喙,“你先回到局裡等一等。現在你的臉色不好,剛才看過了那麼多證物,需要休息恢複一下,也要好好想一想。”
“我明白了。”
周平回到局裡時,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的面色慘白,好心的同事給他引去了休息室,還給他沖了杯溫葡萄糖水。
他陷在休息室的沙發裡時閉上雙目,但無數的畫面、場景、物件卻在他腦中湧出來。
李澈頭腦缜密,滴水不漏,能撬開每個活人的嘴。而他,則需要讓死去的開口說話,讓沉默的證物發出聲響。
他想起解剖台上見到的宋雨薇。屍體脖頸處血肉模糊的斷口是當時兩個年輕法醫研究的重點。他們分辨确認兇器的樣式,想要從腐朽的皮肉與森然的白骨中找到更多的消息。他當時看了初步的屍檢報告,看了胃内容物分析的結果,于是給出了死亡時間的判斷。
至于死因……
而那時,那顆頭顱孤獨地遊離在身體之外,在移動推車上,在閉目眺望。
最終,在這顆孤獨頭顱的眼睛裡,通過球結膜下出血的痕迹,他們确定了死者的死因是機械性窒息。
但是,如今想來,似乎還有什麼被忽略的東西,是死者想要告訴他們的?
會與沈志鵬有關嗎?
但如果是沈志鵬……剛才在星悅灣,他确實“看”到了好些東西被翻開然後複原,沈志鵬的電腦也被挪動過再放回原處——加上沈志鵬提到,他電腦中的部分資料被損壞。但這又如何,這隻能說明有人潛入過他家裡動過他的電腦,自己所“看”到的東西還不能被當做證據采納。
等下。
周平睜開眼睛。他猛然從沙發上坐直,大概是因為坐得急,腦子像猛地被扯了一樣的疼,讓他扶着傷口處緩了一會兒。
數據的銷毀可以用上程序,故而沈志鵬電腦中的資料被人損毀無法恢複,電腦完好地歸于原處。那什麼時候,才需要用上物理的手段去“銷毀”呢?
宋雨薇那部被暴力破壞,從中間折斷的手機——他們所有人,尤其是他自己,認為那是“第三方”為了無窮符号的昭示,在殺人分屍完成以後,在兇手完成了一切僞裝以後,才由“第三方”的人悄悄潛入,故意找出來,損壞主體,保留無窮符号的裝飾,扔進電梯裡的。
那如果,本來就沒有“第三方”呢?
兇手有不得已的原由,要毀掉宋雨薇的手機。不像是沈志鵬的電腦中的資料可以删去或者損毀,宋雨薇的手機當時已經無法操作。是因為手機沒電,或是宋雨薇已被分屍?但是為什麼時間那麼緊急,手段那麼粗暴直接?難道說手機是在……
“博士,我剛聽說你不舒服在這裡休息,怎麼樣,好些了嗎?”
“我去找組長……”推門進來的是張懷予,周平從沙發上站起來時身形晃了晃,張懷予趕忙上前一步扶穩了,“我剛剛忽然想到,我們一直忽略了一個細節,是因為我先入為主了……”
他借着張懷予的胳膊才站穩了,眼前的人影略有些模糊,但是他聽到對方的聲音急切地喚了他幾聲,“博士?博士,還好吧,别急,我扶你過去……”
“多謝,我沒事。”他抽回自己被張懷予扶住的手臂,繞開他,奔向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