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頌叙。”孟泊之發覺自己的聲音艱澀。
對面的人沒有出聲，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他沉默片刻，試探着問：“你今天見我大哥了？”
問出這句話後，他聽到自己的心劇烈地跳起來，幾乎要從胸腔中跳出來，手心也因為緊張沁出冷汗。
崔頌叙愣了一下，她不知道孟泊之是怎麼知道的，現在也沒興趣去問。
“嗯。”她坐在窗邊，垂眸看向外面，不知道在想什麼，忽然道，“他送了我花。”
聽她這麼說，孟泊之就知道孟江言沒跟她說什麼，但她肯定已經發覺不對勁了。
以崔頌叙的脾氣，真的知道了的話根本不會還這麼好聲好氣地跟他說話。
孟泊之松了一口氣，心髒落回原處，閉上眼脫力般靠在椅子上。
他都不知道自己此刻是慶幸居多還是擔心更多。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他該怎麼辦？
孟泊之根本不敢再細想下去。
他短暫的沉默，像是不知道要說什麼，最後努力笑了下，說：“是嗎，他一向這樣。”
“玫瑰花。”崔頌叙聲音很淡。
屋裡隻開着壁燈，顯得有些昏暗。月光從窗戶瀉下來，将她整個人籠罩在裡面，映得人有些冰涼。
“你有什麼想說的嗎？”她低聲問。
話筒裡傳來手指敲打桌面的聲音——孟泊之知道，那是崔頌叙煩躁時的小動作。
孟泊之不自覺攥緊手機，片刻後，喉結上下滾動，輕笑起來：“沒有。”
敲桌面的聲音停住，這通電話再次陷入一種莫名的沉默裡。
崔頌叙想，不然就直接問他吧，可該問什麼呢？
她不知道。
話到嘴邊卻覺得無從說起，她隻覺得心髒像是被什麼壓着，重得喘不過氣。
崔頌叙突然覺得好累，連跟他說句話都沒什麼力氣。她不喜歡這種拐彎抹角的交流方式，好像連溝通都成了一種無聲的較量。
不斷琢磨着對方話裡的深意和真假，真沒意思。
算了吧，沒什麼好問的。
如果他真的另有目的……反正兩個人現在也沒在一起，就算這麼結束也沒什麼。
崔頌叙打定主意，努力忽視了心底的那點酸澀，拿起遙控器關上了窗簾。
“好。”孟泊之聽見她說。
“你是有事想問我嗎？”他手指逐漸收緊，不自覺握成拳，聲音随着細碎的電流聲傳過去。
電話那邊，崔頌叙發出一聲低笑。
“問過了。”她的笑裡帶着些疲倦，往後靠在沙發上，掀起眼皮看着逐漸合攏的縫隙，看到窗外被風吹的亂顫的枝幹，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窗簾合攏，屋内隻剩下了昏黃的暗燈。
她聲音淡淡：“我今天有點累，先挂了。”
孟泊之張了張口，最後卻又垂下頭，說：“好，你早點休息，晚安。”
“嗯。”
嘟嘟嘟……
聽筒裡傳出一串忙音。
孟泊之擡起頭，看着屏幕逐漸暗下去，眼眸漸沉。
謊言大概真的會有被拆穿的一天，可能是他太惶恐，根本不敢讓她知道半點。要是可以，他希望自己能瞞一輩子。
如果真的有那天，那在那一天到來之前，哪怕能多拖一秒都是好的。
雨滴砸到窗戶上，發出一聲悶響，然後噼裡啪啦的越下越大，玻璃上的水迹絲絲縷縷，化成了數條透明的線。
“崔總，孟家的公司沒有出現什麼經營問題，資金流也沒問題。”
辦公室裡，陳盛跟崔頌叙說。
崔頌叙頓了下，擡頭問他：“查的仔細嗎？”
“能查的都已經查了。”
難道真的是她多想了？
崔頌叙忽然覺得心裡輕松了不少，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見陳盛還站在那兒，支支吾吾地似乎還有話要說，又問：“還有事？”
陳盛看了她一眼，面露擔憂：“您之前讓我把有關趙集建的證據給譚總，我聽公司同事說，趙集建之前是在集團工作的，後來才去管理崔總的酒店，我擔心……”
他沒再說下去，崔頌叙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個事情連她都不知道，多半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但保不齊他和集團内部人員之間會有什麼牽扯。
崔頌叙想了想：“你去查查，看能不能查出些什麼，盡量别驚動公司中高層。”
時間過了這麼久，能查出點東西的概率其實不大，隻能盼着趙集建當時沒那麼大的膽子搞小動作。
“對了崔總，今天晚上您和耀金的張總約了見面。”陳盛提醒了一句。
崔頌叙這才想起來這件事，點了點頭：“知道了。”
她要是沒記錯的話，孟泊之今天要回孟家吃飯。
崔頌叙鬼使神差地點開和孟泊之的聊天界面。
最新的消息停留在早上的那句：今天有雨，記得帶傘。
崔頌叙已經很多天沒仔細看過孟泊之給她發的信息了，之前因為懷疑刻意避開他的消息，現在再翻記錄，卻發現他已經很久沒跟她廢話了。
以前這個時候，孟泊之發給她的消息少說也得有十幾條，各種閑話廢話什麼都有，最近都沒怎麼見過這種消息了。
猶豫了下，崔頌叙還是給他發了條消息：你最近怎麼了？
那邊回的很快，就像一直在等她的消息一樣：沒怎麼啊。
崔頌叙：感覺你最近都不怎麼發信息。
這次孟泊之卻停了很久才發過來：我怕會打擾你。
崔頌叙怔了下，以前也沒見他有這種覺悟，想了想又發：還好，和你聊天是工作閑暇時的消遣。人嘛，偶爾消遣才能繼續更好地工作。
孟泊之看到這條消息的時候，第一反應是自己出現幻覺了，盯着屏幕掐了自己一下，疼得他皺眉。
然後看着那短短兩行字笑了起來。
孟泊之：好。
孟泊之：那我以後多發。
孟泊之那話也不是騙她，他以前其實不在乎她會不會煩，隻在乎自己能不能每時每刻在崔頌叙面前刷存在感。
可現在，心裡卻隐隐有些怕她會煩自己這些毫無意義的消息，哪怕有很多話想要跟她說，最後也都逐字删除，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