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锶齊笑應道:“他倒是忠心,接到您失蹤的消息後,在京城裡散布消息,說您是在回京路上遭遇山匪埋伏,屍首不明。”
“暫時按兵不動,你這張臉可得多耷拉幾天。”顧承淵笑道,“我想到了一個人,或許他會有大用處。”
“還請公子示下。”
“司谏官陳孝然。”
肖锶齊不解道:“他不是死了嗎?”
顧承淵玩弄着手裡的扇子,道:“我記得他有個兒子,叫陳鶴洲。”
“是,好像是算科入仕,不過算盡一輩子,也爬不到他父親陳孝然的位置。”肖锶齊思索道。
顧承淵反問他道:“陳孝然為何而死?”
“陳孝然谏言反對推行‘當十錢’,後與魏丁原在朝堂上對賭,以三年之期為約,但當時國庫空虛,魏丁原的法子确實充盈了國庫,大殷才能打赢趙國。”
當年肖锶齊初出茅廬,對個中緣由還不清楚,隻知道陳孝然是個清官,傳聞魏丁原殘害忠良,在天牢中對陳孝然施加酷刑。
顧承淵拿着兩個松坪梨,左手倒右手地稱着重量,解釋道:“當時三年之期未滿,前線捷報頻傳,魏丁原趁機在朝中散布陳孝然是趙國奸細的傳言,為安撫軍心,先皇下令嚴查陳孝然之事,緻使陳孝然病死天牢。”
陳孝然下獄之時,顧承淵還未站穩腳跟,雖有軍功和祖蔭加身,他也不敢輕易下決斷。
也正是他一貫保持不偏不倚的作風,才得先皇器重,年紀輕輕成為托孤大臣。
“公子屬下愚鈍,這跟陳鶴洲有什麼關系?”
“殺父之仇,焉能不報?”顧承淵把玩着手裡的匕首,趕緊利索地削下一塊梨,刀尖插着梨遞到肖锶齊跟前,道:“拿着。”
“可是陳鶴洲想報仇為什麼能幫我們?”肖锶齊咬了一口,香甜的汁水在口齒中流散,松坪的梨子果然名不虛傳。
“‘當十錢’已經惹得民不聊生,這種事情魏丁原可管不着,小皇帝也不想管,但若是私鑄錢币這可是死罪。”
“私鑄錢币依大殷律法是闆上釘釘的死罪,小皇帝現在已經認定我生死不明,時間再長一些,京城裡多半已經認定我死了,那時有一個可以除掉魏丁原的機會,小皇帝可經不起這種誘惑。”顧承淵咬了一口,又清又甜的汁水沁人心脾。
“當年陳孝然就斷言‘當十錢’會動搖國之根本,陳鶴洲是算科出身,按照慣例應落在戶部,這些年卧薪嘗膽,肯定搜羅了不少證據。”
“報仇的機會就在眼前,看他是要帶着他爹的秘密一起下九泉,還是用這些證據放手一搏。”
“不過我們也不能寄希望于陳鶴洲身上,”顧承淵從腰間掏出一吊錢道:“看看。”
肖锶齊雙手接過,借着窗柩灑下來的日光仔細翻看,道:“份量太清,上面的鑄字不清,這也太假了。”
“這‘當十錢’做工粗糙,傻子都能看得出是假的,但這東西竟然出現在賭場。可見□□在松坪已經流通了一段時間,并且百姓也已經麻木。”
“假作真時真亦假,能造成這麼大的流通量,想必松坪這附近應該有鑄造錢币的地方。”顧承淵擦拭着匕首,冷冽的寒光似乎更加渴望一些溫熱的液體。
匕首歸鞘,顧承淵聲音低沉道:“叫他們别着急,别叫人拿住把柄了,其餘的慢慢來,我們不着急。”
“是。”肖锶齊向後退了幾步,道:“公子,李叔說不放心您的傷,想讓信得過的大夫給您瞧瞧。”
“嗯。”顧承淵頓了頓道,“慢着。”
“我記得李嬸是侍醫,就讓李嬸過來吧。”
“李,李嬸?”肖锶齊難得多問了一句。
“對,跟李嬸說,我給她找了個好徒弟。”
京城裡,李泉當了一輩子的好丈夫,前些日子為了尋顧承淵連着好幾日都沒回家,問他去幹什麼了,他也不說。
顧承淵三申五令不能讓别人知道他還活着,沒成想被自家夫人疑心養外室。
李嬸拿着把菜刀,從一路從後院砍到巷子裡,道:“狗東西,老娘不過了,回娘家!”
李泉是跟着勇毅侯夫人從山裡出來的,被夫人認作幹弟弟,跟随在勇毅侯帳前,後來年歲漸長,幹起了雜活。
多虧勇毅侯夫人做媒,他一個馬前卒才能娶到當時還是女侍醫的李嬸,說什麼都要打碎牙往肚子裡咽下。
等肖锶齊回去的時候,李泉身上沒一塊好地,右手打着石膏,左眼烏青腫脹,背上全是青紫橫條,看見他回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道:“好兄弟,你幫幫叔這一次,跟嬸子說清楚,我在外面,我真的,真的沒有人。”
“算叔求了,算叔求你了。”
顧大人點名要李嬸去照顧他,肖锶齊正苦惱,要想什麼法子才能把李嬸支走,現在送上門的由頭,正好添油加醋一把。
隻是李嬸這一走,原本就冷清的勇毅侯府一片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