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敢瞪我?”陳氏聲音拔高了幾分,引得周圍幾個丫鬟婆子都往這邊看,手上力道更重,道:"老姜頭!你怎麼養出這種沒教養的東西!"
姜婉禾感到胳膊上火辣辣的疼,不用看也知道必定青紫了一片。她挺直脊背,硬是将眼淚逼了回去,一張臉出落得水靈靈的,偏生骨子裡那股倔強勁兒怎麼也磨不掉。
二夫人下手又中了幾分,姜婉禾望向父親,老姜頭被二夫人尖銳的呵斥聲吓住,面露苦色,他也不知道姜婉禾什麼時候能如此滔滔不絕。
“放肆!”大夫人姗姗來遲,一見面便熱絡起來,推開二夫人,雙手搭在姜婉禾的肩上,心疼道:“李氏你越發沒規矩了,按家規罰杖責十下。”
柳氏一早就知道老姜頭今日帶着女兒登府拜訪的消息,聽婆子說老姜頭遇上了李氏。
這也難怪,這幾個月老爺去後院的日子屈指可數,李氏也着急,想法子往老爺身邊塞狐媚子,整日帶着身邊的丫頭在前廳晃悠,隻盼能遇見老爺。
柳氏原本想等着老爺一起來的,聽見姜婉禾遇上李氏,也有看戲的心思。聽下人來報,李氏出言無狀,羞辱老姜頭的女兒比不上洗腳婢。
府裡誰不知老姜頭的女兒自小與小公子定了親,以後她兒子娶的新娘子還不如李氏房裡的仆從,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為了打她的臉。
沒想到,姜婉禾倒是伶牙利嘴,讓李氏栽了跟頭,替她出了一口惡氣。
“杖責?哼!”李氏不服氣道,“那就等老爺親自來。”
說罷,二夫人甩開袖袍大搖大擺地走出前廳,姜婉禾跪在地上,捂着疼痛的胳膊,隻聽面前的婦人道:“委屈你了,婉禾。”
柳氏示意身邊的大丫鬟,道:“帶婉禾小姐去換身衣裳。”
丫鬟領着姜婉禾去了廂房,取出一套素淨的衣裙,語氣裡滿是輕蔑,道:“換上吧。”
姜婉禾默默換了衣裳,發現這套雖然樸素,卻意外地合身。
剛想道謝,卻聽那丫鬟冷笑道:“别以為穿上好衣裳就能變鳳凰,你今個兒幫了大夫人,這身衣裳是大夫人賞你的。”
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姜婉禾勸自己麻木一些,卻怎麼也做不到,指甲深深紮入手心,留下兩道月牙般的白印。
回到前廳,大夫人正與父親說着什麼,見她進來便住了口,惹得老姜頭頻頻點頭。
大夫人招招手,道:“過來我瞧瞧。”
姜婉禾緩步上前,大夫人捏着她的下巴,左右端詳,道:“婉禾瘦了不少。”
老姜頭趕忙解釋道:“小孩子,正抽條長個兒呢,臉上沒幾兩肉。”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縣太爺匆匆而入,額上還帶着汗珠。
“姜老弟!久等了久等了!”縣太爺熱情地握住老姜頭的手,态度之熱絡讓姜婉禾吃了一驚。
老姜頭受寵若驚:“大人折煞小人了!”
這也是老姜頭在松坪裡混得開的本事,托這門親事的福,縣太爺與他兄弟相稱。
縣太爺擺擺手,目光落在姜婉禾身上:“喲!婉禾長這麼高了?”
路上,府裡的丫鬟急急忙忙跑過來說,大夫人和二夫人要吵起來了,幸得有老姜頭在場,兩位夫人也不好意思撕破臉。
縣太爺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沖着大夫人笑道:“對了,逸桓今日學堂放學早,不如讓婉禾去接他一趟?兩個孩子也好熟悉熟悉。”
不等老姜頭回應,縣太爺已吩咐下人備馬車。
姜婉禾縱使心裡有一百個不願意,臉上還挂着笑,縣太爺不是她一介小民可以得罪得起。
坐上馬車,雙手交疊,姜婉禾回頭望了一眼那高門大戶,心裡像是壓着塊大石頭。
馬車緩緩駛離,在無人注意到的街角處,一個月白身影正悄然跟随。
“順子,你說一個縣太爺月俸15兩,要占這麼大一間屋子,得花多少年?”
“小的不知。”順子看了一眼,門口的石獅子威猛大氣,比大理寺的還要氣派許多。
顧承淵目送姜婉禾上了馬車,掀起一角遮簾,那副模樣是他從未見過的。
隻是進去片刻,這座府邸像是吸幹了她的靈氣,昨夜還住着晨星皓月的眼眸不見半點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