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姜婉禾顫顫悠悠地擡起頭,被她哭死的人臉上浮現出一抹紅暈,雙眼清明,面潮紅潤,一看就是命長的。
空氣凝固了幾秒,姜婉禾像是碰到了什麼髒東西似的,幾乎是彈射開來,震驚道:“你沒死啊!”
李嬸手裡拿着一本書,姗姗來遲,裝作不解道:“公子,您該換藥了。”
“進來學着點。”
姜婉禾抹幹眼淚,追了上去,入眼顧承淵的衣服被李嬸粗暴地撕扯開來。
餘光看向姜婉禾時,臉上并無害怕嬌羞的樣子,反倒露出了幾分好奇。
“過來,看着。”
李嬸的聲音總是帶着一股不苟言笑的氣息,姜婉禾也不由得認真起來。
這傷姜婉禾見過,刀傷自肩胛斜劈而下,足有半尺長,長出來的血肉邊緣泛着異樣的青紫色。
“這傷不是之前......”
“說說看。”李嬸手下的動作不止,道。
血珠不斷從裂開的皮肉間滲出,在中衣上洇開一片暗紅。
“這傷我先用了金瘡藥止血,後面在藥鋪裡,掌櫃的給了續骨散和生肌丸。”姜婉禾解釋道,“前三日高燒不止,我用了金瘡藥,等燒退下來傷口也不滲血了,再用續骨散和生肌丸,生肌丸用溫水化開,一半吃一半用。”
“隻不過痊愈後傷口愈合得有些奇怪,血痂下的疤痕過于突出,甚至有些腫脹,傷口周圍還有青紫色蔓延開來。”
顧承淵被她們看得有些頭皮發麻,兩人似乎沉醉在自己的世界裡,自己一個大活人在她們兩個眼裡仿佛像是一團死肉。
“你看這個。”
李嬸丢了兩顆藥丸塞進顧承淵的嘴裡,等姜婉禾說完藥效便起來,渾身像是被定住似的。
銀刀輕輕撥開黏連的血肉,露出被清理過的痕迹。
顧承淵肌肉緊繃,卻怎麼也使不上力氣,冷汗順着下颌滾落。
“這是因為你沒有發現刀上淬毒,被淬毒的刀傷過以後,短時間内看不出什麼,但傷口上已經沾毒。”
“若是沒有及時清理,愈合後包裹入體内,長此以往,毒素入心脈,到時候就算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
姜婉禾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李嬸也不指望她一次就能看懂,拿出一個藥盒子,道:“你今日把這盒子裡面的藥丸子挑出來。”
“師傅,我按什麼挑。”
“就按你想的挑。”
“還有少叫我師傅,我還沒打算收徒。”李嬸打住她的話,道:“這裡缺個打下手的人,那位公子說你手腳還勤快,一日十文錢可不是讓你白吃飯的。”
姜婉禾拿出一張帕子,将那些藥丸倒在桌上,下手沒個輕重撒了一桌子。
這些藥丸又小又圓,指尖沾着都費勁。
姜婉禾手忙腳亂地将它們收起來,從頭上拔下銀簪子,一顆一顆地挑起來。
瓶子裡裝的都是平日裡做廢的藥丸,姜婉禾能分出三四種便算過關了。
熬個藥的功夫,姜婉禾便将藥瓶整整齊齊地擺在李嬸面前。
“做完了?”李嬸伺候完顧承淵用藥,語氣裡有些驚詫。
“嗯。”姜婉禾點點頭。
“坐。”
李嬸看她懷裡抱着六七個小藥瓶,心裡咯噔一下,狐疑地一瓶瓶打開,那些藥丸全都倒在帕子上,指甲撥弄着那些米粒大小般的藥丸。
每一顆都被姜婉禾準确地歸入了對應的青瓷小罐中,差的并不多,不過姜婉禾是個青手,能做到如此已經不容易了。
小侯爺當真是撿了個寶貝。
“可曾學過什麼。”李嬸輕抿了一口茶,道。
“學過幾年獸醫。”姜婉禾應道。
李嬸一口熱茶全噴了出來,褐色的茶湯濺在案幾上,順着桌沿滴滴答答往下淌。
顧不得擦拭,李嬸瞪圓了眼睛盯着姜婉禾:“獸、獸醫?”
方才聽姜婉禾說的時候,她早該想到這一層。
人吃藥都是囫囵的吞下去,用溫水化開雖然能更好的發揮藥性,但都是喂給不愛吃藥的牛馬。
用藥的計量也好,上藥的手段也罷,都像是在......
若是小侯爺知道這姑娘把他當牛馬醫治怕是能咳出血來。
姜婉禾被她這反應吓了一跳,下意識站起身來,手指不安地絞着衣角。
“這事情,以後對誰都不能說。”李嬸從懷裡掏出一本醫書,丢給姜婉禾道,“下個月小考。”
姜婉禾手忙腳亂地接住那本書,她不知怎麼開口說她不識字,翻開一看,圖多字少,倒像是畫本似的書。
“剛才換藥都看清楚了嗎?”
姜婉禾點點頭。
“每日辰時到,先換藥,換完把竈台上的藥煎好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