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婉禾并沒有順子看的那樣鎮定,手背上的燙傷開始火辣辣地疼,踏進藥房時渾身像是被抽走力氣似的,背靠在藥草架上緩緩蹲下。
喉嚨像是插了一把鈍刀,一下一下攪動着她的肺腑,吞也吞不下,活生生要把她憋死。
忍得她呼吸不過來,伸手去摳,喉嚨處什麼也沒有,反倒引得胃一陣痙攣翻湧。
原來自己隻是他在松坪的消遣。
濕熱的淚珠落在手背上時,姜婉禾才發現自己竟為此傷心到這種程度。
往常都是姜婉禾端藥進來的,顧承淵原想慶賀她拜師成功,誰知進來的卻是順子。
順子說姜婉禾怕燙,讓他端過來。
李嬸聽出話裡的不自在,姜婉禾沒那麼嬌氣,連碗藥湯都端不了。
莫不是聽到些什麼?
李嬸暗自心驚,若是這丫頭想多了,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
“小侯爺,先行一步了。”
婉禾啊婉禾,你可别幹出什麼傻事來。
李嬸失态地撞開門,地上曬幹的藥草已經收起來了,姜婉禾正在整理曬藥的竹籃,看着不像是心裡藏着事。
“嬸子,這麼快就換好了?”姜婉禾有些不可思議道,“什麼時候我要是跟您一樣就好了。”
窮人家的孩子沒有時間傷春悲秋,痛痛快快哭一陣,讨生活才是頭等大事。
李嬸進門的時候,姜婉禾已經收拾好心情,除了眼尾留下一點淚水浸濕的紅痕根本察覺不出來什麼。
“長江後浪推前浪,會有這麼一天的。”李嬸順着她的話說去。
既然顧承淵拿她消遣,姜婉禾也要從他身上讨點什麼彩頭回來。
當務之急還是先學本事要緊。
哪一天那位大爺回京城,可就什麼也撈不到了。
“嬸子,忙完我先回去了。”
人心都是肉長的,就算姜婉禾再怎麼拎得清,心裡也不好受,算是她一廂情願,自讨沒趣。
姜婉禾背着竹簍,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嘟囔道:“男人都是害人精。”
“抓賊啊!”
“抓賊啊!”
人擠人的街上突然劈開一條通天道,姜婉禾腦瓜子裡還住着顧承淵的影子,想着他百般不是,企圖說得自己好受些。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躲避不及。
“閃開!閃開!”
“哎喲喂!”
迎面與那賊子撞上,背上的竹簍滾落在地,沿着青石闆一路溜去,直至撞到牆角才停下,嶄新的書頁散落一地,被匆忙的腳步踩出皺褶。
膝蓋重重砸在青石闆上,手肘磕碰在粗粝的泥沙裡,渾身驟起一股火辣辣的疼。
姜婉禾咬牙撐起身子,一把拽住那人後襟。那賊子使出渾身蠻力拖着她走了幾步,回身猛推了她幾下,姜婉禾還是死死攥住不放。
趕來的壯漢上前相助,三兩下便将賊人按倒在地,搶過錢袋,一個謝也不說,對着那賊人手腳相加。
姜婉禾踉跄起身,顧不得手肘還滲着血珠,蹲下去撿拾散落的書頁。
幸好散的不多,夾在書縫裡還能用。
“不長眼的東西!”那漢子雖生得人高馬大,說起話來卻是一副細嗓。
“知道這是誰嗎?就敢搶?”
收拾完書頁,那漢子喋喋不休的數落聲吵得耳朵生疼,讓姜婉禾想到新學的詞——狺狺犬吠。
還真是形聲字俱全。
“姑娘且慢。”
姜婉禾正一瘸一拐地往回走,趁現在離得不遠,讓嬸子給自己包紮一下。
“嗯?”姜婉禾環視一周,指了指自己道,“我?”
來的人身形高大,姿态卻放得極低,像把她當做先生似的。
姜婉禾慌亂道:“公子請起。”
人群中走來錢袋子的真正主人,一襲煙雲絲紫袍,面塗紅妝,手裡拿着一杆水煙袋,一下子分不清是男是女。
四、五個男人圍了上來,混雜着脂粉的味道熏得姜婉禾暈頭轉向。
姜婉禾向後退了幾步,腿腳一陣哆嗦,膝蓋剛受了傷,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道:“姑、姑奶奶,好。”
話音剛落,周遭的空氣仿佛安靜了下來,攤販吆喝聲在她耳邊漸近漸遠。
随行的人聽了姜婉禾的話面露驚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