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沒有問題，也沒有緊張。”鐘先生又正常回答了。

“所以呢？幾個意思？”楚清姿不明白，鐘先生是在演戲？！！捉弄她？？

“我隻是不喜歡說話，不是說不出來，是有時候不想說。不說這個了，你平時小心一些。真被他找到了，也不要和他硬來，等着阿江回來。”

鐘先生挺能說的…原來都是裝的…

“那你和念念呢？”楚清姿想聽他的真心話。

“我這個人對感情比較謹慎。”

說得好像楚清姿對感情不謹慎一樣…

*

格陵蘭島的首府在努克。八月的努克最高溫度可以達到十來度，這對江墨染來說，相對比較友好。

他和楚清姿挂了電話以後，緩了很久很久。

清姿懷孕了，她有了他們的寶寶…

其實之前他是有檢查過的，對于口袋破損的事也并非毫無察覺。有這樣的結果，他并不意外。

當時，江墨染心裡是有糾結的。

有想過讓她吃藥彌補；也糾結過，也許一點點沒有事。後面做好防護就好了。

其實最後江墨染已經想到了托底：如果她真的懷孕了，那就生下來。他在她身邊安排了這麼多朋友，總可以護得住她的。

他們在努克街上有自己的臨時住處，每個人的小屋裡都有幾個大的收納箱。他們上街的時候可以把自己準備好的東西，寄到自己的國家，由國内的負責人處理好以後，交給他們指定的家屬。

江墨染默默打開了他的第一個箱子。他在糾結用什麼把它填滿。

“寶寶，提起筆的時候才發現：我好像很難用語言把自己的心意描述給你聽…”

許久之後，他合上本子。修長的手指摩挲着皮革制成的筆記本封面。

他就這樣捧着本子，想象着他回國時候與她相見的情景。楚清姿也許會一邊哭，一邊跑向他。張開雙臂撒嬌地非要他抱抱…

他的思緒飛回到那一年：那時候楚清姿還在讀中學。

那時候楚清姿剛剛升入高三，她清純的白淨的臉蛋上卻總是一副和年紀不符的死氣沉沉的感覺…

那時候，江墨染在幫高三的學弟學妹補課，賺點外快補貼自己的生活費。

“你瞧她那個裝的樣子！一副純情白蓮花的樣子。呼！惡心死我了…”

當時在楚清姿呢身後，總是會有這樣的不是很友好的聲音。

“誰說不是呢？！也不知道，一天天演給誰看。她那名字取得也夠騷氣的——楚清姿。大概就是身段婀娜吧？”

江墨染在她們很是不友好的聲音中，第一次聽到了她的名字——楚清姿。

明明很好聽的名字…

但總有人，因為自己不喜歡、排斥，就願意否定别人的一切。

楚清姿隻是不愛笑，長得清秀漂亮。在别人眼裡，就成了“白蓮花”、“裝”…

她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她沒有一個表情，沒有一句話。隻是在人群中走過，已經收獲了一大波沒來由的惡意。

江墨染靜靜地跟着她，沿着她走過的路，陪着她走一段。

“我不是為了别的，隻是想多一些對人的善意。”他是這樣勸自己的。

“秦永安，你是不是男人？敢不敢？？”一陣可恥的猥瑣的讪笑傳到江墨染耳中。

他能聽到他們在陰暗處的密謀——他們的聲音不算非常小。

“你什麼樣的女人沒有試過？這種富家冷清大小姐，你是不是怕了？”

“嗨！我還能拿不住她？你看她那個小身闆，受不住我一巴掌的事！隻不過…”秦永安故意頓了頓，總要說些什麼，顯得自己能力不同。“我嘗過的女人太多了，像她這樣的，不用上都知道，必然跟個死魚一樣無趣！”

其他的兩個聲音立馬開始起哄：

“咦！秦總莫不是怕了？！”

“莫瞎說，秦總正在醞釀情緒呢！不用兩小時，我們群裡應該就可以收到秦總的戰績了！！”

江墨染就在那邊聽着。

他似乎見證了一場罪惡馬上要誕生。

那一天，他看到秦永安将楚清姿逼到了圖書館走廊的角落裡，她的頭被磕到了牆上…

跟秦永安在一起的兩個人，正拿着手機等着記錄罪惡畫面！

那時候的江墨染意氣風發，他不想看着這樣的事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發生！

江墨染是從小吃過苦的，他沒有機會去健身房鍛煉身體。但是生活幫他磨練出來的結實肌肉和力量，也是健身房裡蛋白粉養出來的那種沒法比的。

更何況，秦永安隻是一個有錢人家的，從不鍛煉的高中男孩子。來三個他這樣的都打不過江墨染。

是的，所以，江墨染一個打三個，把他們治服了，拖走了…

他走到楚清姿那邊，蹲下看了她一眼。

她沒什麼大事，眼睛半眯着，估計是失去意識了。

“萍水相逢，不必言謝。”他輕輕笑了——因為自己的善良；也因為一個無辜的女孩子，被他救了。

信息來自靳宇微：【阿江，回來沒？吃飯去！】

那時候，靳宇微是江墨染的好兄弟，是他的學長。

靳宇微因為家裡有錢有勢，平時對人難免總是帶着些疏離。和江墨染認識，相處之後，唯獨覺得江墨染為人正直仗義，很值得信任。

【宇微，我今日不回了。你自己吃。】那時候的江墨染，陽光愛笑，仗義又善良。他的專業技術非常厲害，在華江大是有名的又高又帥又有才的名人呢。

如果不是後來的事，江墨染應該一畢業就會進國家比較好的單位。有個完美的人生吧……

*

八月份底的華江，天氣正炎熱。楚清姿懷孕三個月，肚子還沒有太顯懷。她就在這樣炎熱的夏天收到了江墨染寄過來的快遞：

一個木框架護着的塑料盒子。

裡面放着一本相冊；一本日記；一套睡衣；一個睡袋；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

清姿打開了他的日記本——外殼是皮革制的一個大本子。

【寶寶，提起筆的時候才發現：我好像很難用語言把自己的心意描述給你聽。

我沒有很多時間在街上，記錄不了很多努克街上的情景。所以，我把到八月初的所有生活，記錄在日記上，和你分享。】

【5月30日，飛機抵達日内瓦。接下來要飛阿姆斯特丹，奧斯陸，朗伊爾城，冰島，最後抵達格陵蘭島。那裡很冷，鐘先生害怕我第一站就會熬不過去，死在那裡，我知道我不會。】

【6月1日，寶寶，兒童節快樂。我已經到了冰島，明日飛格陵蘭島。這裡比想象中冷，但是隊伍裡提供了暖和的睡衣睡袋。】

【6月2日，格陵蘭島風雪漫天。我們開始分組，搭建臨時休息室和實驗室。我的搭檔是一個英國人，叫約翰。他在生活上幫助了我很多，有他在，我會好好生存下來。】

【6月5日，坐船時，我負責觀察和采集約翰送上來的藻類，約翰體能好，但是不善于觀察記錄和甄别。交接時，恰逢風浪，我為了抓住他，落入海中…】楚清姿看到這一條，心都揪起來了！！

【6月8日，一次互相幫助，我和約翰情誼更加深刻了。我已經好了很多，腳踝處會痛。想到寶寶可能會擔心我，我坐在火堆旁，好好照顧自己。】

【6月15日，風暴很大。船上一個引擎出現故障。失去了動力。】

【6月25日，日子很難熬，但終于看到希望了。被困在海上十天，沒有食物倒不是最可怕的。隊友們有些擔心風浪會讓船傾覆。】

【7月2日，寶寶，楚清姿。】

【7月10日，我發現了一些新的東西。】

【7月25日，到了八月就好了，也許可以聽到想聽到的聲音。我很卑微，不過是想求一個自己想要的生活…】

【7月30日，寶寶，你沒有見過真的狗拉雪橇，我拍給你看看。明天坐車到努克街。】

日記就到7月30日。8月1号那一天，他們通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