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二十三歲)。
汐國傳信說宮裡出了事,突然讓他回去,易必添未多想,踏上歸鄉之途。
此行有去無回,一切由此轉折。
長公主通風報信未能如願。
“二哥,汐王殿下,憑什麼?他二十幾載有幾載待在宮裡?汐國給他什麼了,你給他什麼了!他欠誰了!你害了汐國不夠嗎,憑什麼騙他回來送死!憑什麼——”
安王利用汐王的功利心,竊國,并引桑妙王毫無防備地回到汐國。
待他知情之時,邊防已癱瘓,安軍埋伏在整座都城,别說求助外援,連隻蒼蠅都飛不出去。汐國,已徹底淪落至安國掌控之下。
汐王面對兄長,涕淚橫流,“哥,我,我錯了!我該聽你的話,聽父王的話,他臨終時都在勸我留住你……是我的錯。哥,汐國要毀在我手上了,你快幫幫我,我求你了,幫幫我,救救汐國……”
易必添當年聽聞自己是妙桑後裔時都沒此刻絕望,“……都這樣了,你讓我,怎麼救?”
安汐交界處地勢險峻,兩國因此曆來井水不犯河水,多糊塗才會把那麼多敵軍給放進來。
汐王宮内,到處是敵人,汐人沒剩多少了。敵人擒了二弟和三妹。
易必添發過誓,讓易子和桑妙王是兩個人。
在場所有人都驚奇地往他身上看。
“你是易子?大能易子?”
安王大笑起來,五官有些扭曲,邊笑邊道:“想不到啊,大名鼎鼎的易子竟會是汐國桑妙王?哈哈哈……這廂有禮了。那你如今算不算落到孤手上了?”
他并不了解眼前的國君,不明白那種笑,把姿态放低地說:“安王若肯退一步,易子也願退一步。”
怎知安王笑得更加放肆,睜大眼睛盯着他,“不僅見得易子真人,又讓易子主動受降,四方九國怕是羨慕不來吧?哈哈哈哈……但,“其臉色倏然一變,語氣也變了樣,“我稀罕?”
安王臉色陰沉,情緒跟着言語變化。
“孤,是庸人,不似易子這般傑出有才幹,也不似那些鬧統一的君王那般志存高遠。财與權什麼的,是繼承來的,孤想用就用,想讨伐就讨伐,想殺人就殺人。什麼他人生死什麼天下安危,與我何幹?孤不管,知道為什麼嗎?孤喜歡,及時行樂。易子号稱看遍天下,呵,世間何止百态?千态,萬态!你看得完麼?你連身邊人,都沒看清楚。”
安王想看易子的武功,令上百士兵圍毆手無寸鐵的易子一人。
想看易子的口才,令押送上百汐國子民于殿中,命他講至子民自相殘殺,他開不了口,安王殺死其中一位婦人,奪過其懷中襁褓嬰兒,命他拿刀刺。
“不然,”安王将他妹妹粗暴地拖到身邊,“我把她扔給安兵,看看一國公主能生下什麼雜種,再同這可憐沒娘的做個伴。”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刺啊!慈悲的大聖人,怎麼不刺啊?”
嬰兒被扔到地上,兩個被逼無奈的汐國衛兵抓住他們親王的雙手逼他往襁褓一口氣刺上十幾刀,然後伴着嘶喊和慘叫,那兩個發了瘋的衛兵被拖進人堆裡一起殺掉了。
“哥,不怪你,别怕,哥——”
長公主一頭撞壁,自殺身亡,芳年十八。
汐王沖向安王,被砍傷倒地。易必添跪在血泊中,沾滿血的雙手不住顫抖,弟弟躺在地上望着他,嘴巴虛弱地張合:“哥,我心裡其實一直承認的,我永遠比不上你。這些年,我也很孤單呢。哥,不要怕,父王、妹妹和我會等你,你不會孤單的。對不起,哥哥……”
……
“易子,你不是很能耐麼?那麼多人信奉你,汐人也很愛戴桑妙王。這樣好不好,孤要你命令你的國人,列隊歡呼‘汐國亡了’。”
“……你做夢。”
一旦之間,汐王室一族除桑妙王全遭殺害,桑妙王被貶為下民充軍發配邊疆。
離都時,身後城牆上挂滿屍體,其中有一具無頭屍身上穿着他的衣服。城牆之下,衆民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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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霁之戰,西部邊防軍遭安王遺棄,将領僞裝成兵卒潛逃。易必添不忍士卒白白送死,把控戰局、指揮作戰。
葉碧展看到他在營帳中勾畫戰略圖。
西部餘軍臨陣換将,以少敵多,戰至最後一人。
他立于屍海,面對前方黑壓壓的敵方援軍,望望天,無力地說出一句話。
“如果能早死一年,就好了。”
敵軍之首,攜戰馬披風與利刃,朝他奔來。
他想到死亡,卻沒想到能遇見為自己撲滅死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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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安第二戰,易必添遠遠望見敵方陣營出現仇人安王的身影,沖陷敵營。
“易子,果然入了霁國。”
瀕死之人卻無一點慌亂,面對突然出現的尋仇者,倒像等候多時的樣子,“霁國天閉君、原汐國桑妙王易必添,好久不見。”
“你……”
“我此行專門來确認,這桑妙王到底是不是還活着。”
“又想耍什麼把戲?”
安王神色較以前似乎多了點别的東西,看他的目光意味深長,“桑妙桑妙,你和妙桑之間有什麼關系?”
“關你何事?”
“關,”安王頓了頓,“實不相瞞,我也是妙桑人呢。”
面前以奢靡殘暴聞名的國君,說自己是短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