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終于帶着他冒着生命危險摘到的果子跳下來,紫衣也穩穩接住了他,他發現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來居然很輕,身上一點也不疼。
紫衣俯身把小孩放下,并順勢蹲下來,小孩站着要比她高,她擡手為小孩輕輕抹去臉上的淚痕,小孩感覺這姐姐的手觸感有點奇怪,不冷不熱的,像沒有溫度。
紫衣擡着眼柔聲道:“小孩兒,你住在山下麼?”
小孩也許忘了自己剛才還在哭,回道:“對啊,你想去我家麼?我帶你去!我阿爹阿娘待人可好了!”
小孩子可能哭得久哭得難看,但停下來後煩惱很快就忘了。真讓人羨慕。
紫衣含笑說:“好啊。”
于是小孩一手抓着剛摘的野果,一手牽着剛遇到的姐姐的手高高興興地踏着石階走下山去了。
與此同時山下一隊村民正趕往石階路口,他們衣着樸素,到了路口形色未過分匆匆。
“瓜娃子,能跑哪去撒?”
“不會跑山上去了吧?”
“跑山上沒事,快四處找找。”
“山神大人莫怪,擾了您的清靜……”
正當他們要踏上山路時,從山上下來一女子一小孩,女子牽着小孩,紫衣翩翩,姿态嬌美,高貴從容,身無神物卻自帶仙氣。
小孩看到熟悉的大人,高興地揮手,手裡拿着顆大野果,喊道:“阿奶阿奶,是我,我摘了顆大果!”
顯然,小孩是讓女子帶下來的。
大人們卻顧不上數落亂跑的孩子,驚訝的目光一緻停留在紫衣身上,逐漸神情激動。
直到一老婦哭着跪下來,瞬間帶動其他人紛紛跪下磕頭。
“山神,是山神!”
“咱們的山神!”
“仁愛的山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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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繪山下村,便以此述:
「土地平曠,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其中往來種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黃發垂髫,并怡然自樂……」
便要還家,設酒殺雞作食。村中聞山神親臨,鹹來拜訪,皆出酒食,以示尊崇。
止淵在山下村住了下來,借宿的便是那小孩的家,那小孩的爹是山下村的村長,小孩的奶奶和藹可親,房間裡放有許多書籍,止淵無聊時翻看過。
村民很懂事,怕打擾山神,第一天拜訪過後就不過多近身,照常自己的生活。也許在他們心中,仙山和山神本就一直陪伴在他們身邊。
村民送的東西止淵知道是心意,不忍心拒絕便收下了,打算帶回虛空分給家夥們。止淵有時外出散步路上遇到村民,他們都主動跟她打招呼喚她作山神,她沒告訴其他人她的名字,她也默認了山神這個稱謂,于是大家都叫她山神,村長家的小孩喚她山神姐姐。
她初到山下村,一切行動全如常人,沒顯示過法術,然而為何村民卻都一眼認定她為山神,她自己也不知道。
“山神姐姐,你快嘗嘗這個,我阿娘的拿手菜,可好吃了,平日過節才能吃呢。”
止淵和村長一家坐在一張桌子前吃飯,桌面菜品豐富,雖不是什麼玉盤珍馐,但色香味俱全,充滿美好而生動的人間煙火氣息。
小孩叫止淵吃菜,給止淵碗裡夾了菜後自己也吃得最歡。小孩的爹見止淵一時未動筷,以為她介意,忙道歉,止淵則輕松地說沒事,随後端起碗筷吃起來。
“好吃嗎,姐姐?”小孩問道。一家人都期待地看着止淵。
她每次當他們面吃東西時,這家人都會問她的感受。她沒有每次都說好,有時會說稍微有些鹹了呢,或者應該添一點什麼什麼調料說不定會好些呢,好像她有真正在品嘗似的。
然而事實上那些食物到了她嘴裡,根本就是“無味”的。她的判斷并非出自“舌尖上”。
這次她的回複是:“嗯,好吃。”
其他人聽後很高興,小孩給她又夾了些許,笑呵呵地說道:“那姐姐多吃些。”
耳畔是這家人親切美滿的說笑聲和進食聲,止淵感覺自己胸口那塊地方悶悶的,心想如果自己是個活生生的人的話,這會兒大概會哭出來吧。
小孩吃着吃着,突然想到什麼,問她:“山神姐姐,你經常不吃飯,難道不會餓麼?”
大人們想插話說,神仙哪會餓呀,卻等止淵思考過後聽她說:“不會,我可以不吃飯。食物讓我吃了可能有些浪費呢。”
一旁的阿奶想了想,卻不這麼認為,說道:“怎麼會。當食物得以飽腹時,它的意義更多的則在于食之的過程啊。”
止淵有一點點頓悟,過程?虛空的家夥們也喜歡吃東西,尤其是美味的東西,他們為的大抵就是那過程。而她是不一樣的,她的過程“無味”,便是無意義的。
她未多說别的,隻點頭道:“阿奶說的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