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色畫卷上畫的是小承子和大獒在嬉戲的場景，活潑生動，小承子捧着畫卷看，很開心，“畫得好好看！我要給爹娘看看！”

然後就跑去找爹娘和其他叔伯姑嬸炫耀，爹娘在和其他人一起修繕那些個花花草草和房屋樹木，他沒打擾太久，很快又跑回許瑜冰跟前。

“嬸嬸我還要，我還要！”

許瑜冰笑着問他：“還想畫什麼？”

小承子想了想，觀望起四周，看到了不遠處的止淵，止淵坐在地上，默默地親手栽種着一株倒塌的小樹。

小承子指向那邊說：“畫幹娘！幹娘可好看了。”

許瑜冰說：“好。”

案面放着許多顔料，工具齊全，她鋪開一張新的白卷，作畫前盯着止淵看了許久，有了思路，于是開始調墨作畫。

小孩子閑不下來，看她畫了一會兒又走開跑去玩了。

這幅畫許瑜冰畫了蠻久，色彩偏昏暗，她将畫卷分成兩部分，畫的側面，紫衣女子孤獨地坐在高高的寶座上，四周被模糊的灰黑的墨水包圍，女子背後站着一名男子，宛若清冷竹月，擡頭望着她，四周的墨色卻更加深，兩者之間隔着一道最厚重的墨痕，這似乎是一面牆。

她畫完看了一會兒，想了想叫來旁邊嬉戲的小承子，“小承小承，過來。”

小承子蹦蹦跳跳地跑過來，許瑜冰摸摸他腦袋對他說：“麻煩你把這幅畫送去給白尊。”

小承子說好，然後舉着畫卷跑到止淵身邊。

“幹娘，七嬸嬸送給你的！”

止淵有點發愣，接過來看兩眼，然後扭頭對上了許瑜冰善意的目光。

虛空溫煦的風帶着花草的清香，也帶着各種各樣的聲音，流水落葉、鳥獸蟲鳴、歡聲笑語……家人們吵吵鬧鬧，而許瑜冰看見紫衣獨自坐在那兒低頭看着那幅畫沉默了好久。

紫衣栽的那株小樹快速生長，并開出了花，一根枝條伸向她，她回過神擡起視線，那枝頭開着花，像要把花送給她。那花很漂亮，但叫不出名字。

許瑜冰對着新的白卷，思考半晌該畫什麼，四周景象映入眼簾，于是決定，就畫眼前所見之景。

-

止淵坐在虛空城最高的一處屋頂上，把視野放高放遠，可将虛空一覽無餘，不過因為有着飄羽的遮擋，看得不太明晰。

她歎了口氣，飄羽竟停止飛舞，然後失去動力，如枯葉一般朝下徐徐降落，無聲地落到虛空城腳下，鋪成厚厚的“地毯”，更多的光照進虛空城裡。

視野變得明晰，然而沒了飄羽，她倒有些不習慣。

她在屋頂上坐了很久，吹着風，她想起很多事，以前的，很久以前的，乃至最近發生的。回首才發現，許多過往事迹已經變得模糊不清，記憶變得支離破碎，亂得不行。

當她感到煩悶想放空大腦時，那人又冷不防占據她腦海。

她想起他跪在陣眼中滿面染血的癫狂的樣子，想起他自毀輪回大陣絕望地說出那句：我不甘心……

不覺間，眼中添上幾分憂傷和凄涼，她沒有去壓制胸口處的情感波動，低頭時面前出現一副畫，她伸手用指尖觸碰那畫上的竹月男子。

指尖在畫紙上緩慢摩挲，她嗅到紙墨的氣息，盯着紙上的墨，覺得色彩真是件奇妙的東西。

她輕聲開口，似對畫中人說：“其實，我也挺不甘心呢。”

……

虛空修複如初，萬物生長，風景依舊。清晨霧氣未散，在光影下朦胧飄渺。随着光将霧霭驅散，沉睡的生靈相繼蘇醒。

有人走出屋子，伸着懶腰觀賞新一天的景色，視線掃過遠方天空，後知後覺哪裡不對勁，伸懶腰的動作一停，将視線折返回去，然後驚訝地揉揉眼睛，沒看錯，那地方空無一物。

“我眼睛出問題了？虛空城呢？？”

大家意外發現，虛空中心上空懸停的那座跟山似的城堡，竟憑空消失了。

“……白尊呢？”

白尊也不見了。

-

門口兩邊粗壯的石柱下分别立着兩座獸形石像，高大而威嚴，相隔甚遠，四下開闊。

石像突然散發金光，随即從石像裡走出兩尊通體發光的神靈，身材魁梧，面目嚴肅兇狠，手持法器，往那兒一站令人心生膽怯。

一般情況都不會驚醒看門神，而此刻情況有點特别。

來者是名女子，身着白衣，奇美無比，有呼吸有心跳，從容不迫，未發出一點聲音，未釋放出半點神氣，這種極度放松的狀态十分詭異。而且更值得重視的是，就連練就了超強感知力的看門神都無法看透其體内的元神甚至修為。

種種異常難以解釋，除非，這是個凡人。

但是凡人怎麼可能平安無事地出現在神界呢？

“來者何人？”

女子繼續走，踏上了台階，一步一步，引得兩個神靈都準備揮舞起法器。

“我找……”

她剛說出兩個字，面前呼來一股風，她眸光晃動了一下。

腦海裡的人跑出來了，實實在在地站在她面前，俯首看着她。

現身之人沒來得及釋放威壓，倆神靈看清那是誰之後吓了一跳，趕緊退回到石像裡。

如果世間生靈隻剩下一種聲音。

那應該是心跳聲。

那天二人對視了很久，什麼都沒說，但好像什麼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