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明因淡定地喝了一口湯，穩了穩心态，開口：“我要真是眼王就好了，絕對不會抱怨‘被迫出生’這件事。”

季時岸毒舌地回複：“因為你都沒腦子考慮這件事。”

曲明因點頭：“是啊，問題是我就不想考慮這件事啊！”

季時岸也不想考慮這件事。

“我的痛苦根源就是被迫作為人類出生和活着。我運氣不好，又愚蠢無能，因為做人的痛苦大過了做人的快樂，我就不想做人。但我想不想沒用，我已經是人了。”

“确實。”季時岸點頭，“那麼，怎樣做人你才覺得快樂大過痛苦？”

“我不知道啊。”曲明因坦白地回答，并說，“可能需要再來一場疫情或者世界末日之類，讓我被迫把每一天當作最後一天來活，我就覺得快樂大過痛苦了。”

“哦……”

季時岸知道這條小蠢蛇真的病得不輕，哪天突然選擇自殺都不奇怪。

但因他舉例的是“疫情”和“世界末日”，是一種禍害全人類的不可抗力，說明他不願主動向命運低頭認輸，不願因為禍害他個人的因素，比如因為父母親人害他而死。不願因為自己的愚蠢無能而死，他就不會輕易選擇自殺。

他是看似脆弱實則堅強的小毒蛇。

挺好的。

“話說我發現了，”曲明因突然驚喜地告訴季時岸，“我覺得你父母的故事就像‘人蛇戀’！”

“哦？怎麼說？”季時岸被他這話勾起了興趣。

“我覺得你父親像一條雄性眼王愛上你的人類母親，違背本能和本性地去愛她讓他很痛苦。他不想傷害她，又不得不傷害她……”

還真别說，有幾分道理。

季時岸側頭看他，什麼都看不見，但能想象到他露出開心自得的笑容，眼睛晶亮有神，如璀璨奪目的星星一閃一閃。

那就是漂亮嬌氣小少爺本該有的神情，很少給别人看，隻會因他展露。

但他現在看不見。

是他讓他現在看不見。

這條小蠢蛇的腦子裡到底藏着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曲明因繼續說着：“他不是一度放過你們，讓你媽媽帶着你獨自生活8年嗎？我覺得，他有值得你媽媽愛的理由，不是你媽媽眼瞎，愚蠢戀愛腦之類……”

“确實。我媽媽很聰明理智，美好純良。她隻是運氣不好，救回來一條陰毒的眼王并愛上他……”

季時岸語帶遺憾地說完，扒了一大口飯菜吃着。

“我也這樣想的。而且我猜你父親看到你媽媽那樣愛你保護你，但不在意他了，可能就想到曾經的美好戀愛時光，他在嫉妒和悔恨之類，所以就要傷害你們博存在感，發洩或者報複……”

季時岸看着他笑：“小毒蛇果然能對大毒蛇感同身受……”

曲明因無力地瞪了他一眼，反駁不了，隻能說：“違背本性和本能地去愛就是容易傷人傷己，雙方都很痛苦……”

“你可以選擇放棄去愛。”

季時岸十分冷靜地回答他，淡定地吃着飯菜。

“……”

曲明因沉默不語，看見他的側臉被暖光照得白皙透亮，五官和輪廓的線條感更加突出，籠罩着一種溫柔又冷情的意味。

母親教會他溫柔，父親教會他冷情，他把兩者巧妙融合，勉強達到一個平衡點，既能保護自己，也不輕易傷害他人。

他對人的感情好像是可以收放自如的東西，他的溫柔與冷情對比起來極其鮮明強烈。比如上一秒把曲明因哄得找不到北，下一秒把他傷得找不到北。

沒幾個人受得了這種感覺，跟他談情說愛就等于主動找虐，自讨苦吃。

“是的，我可以選擇放棄去愛。”曲明因輕聲又堅決地回答他。

季時岸不僅神情毫無變化，甚至松了一口氣，回他一句：“與其考慮愛不愛的，不如想想怎麼讓自己快樂起來。”

“對啊！”曲明因大聲地贊同，“所以我綁架了你呀！”

“呵……”季時岸睨他一眼，“我還得誇你聰明呗？”

“我本來就聰明！”曲明因開心地給他夾了一堆菜，驕傲地問，“味道棒極了吧？”

“沒有長進。”

“要什麼長進？你吃得下去、毒不死你就可以了！”

“你怎麼就确定毒不死我？”季時岸意味深長地反問他。

“因為我知道你皮糙肉厚啊！”曲明因一本正經地取笑他，故意拍了拍他的腹部，“你的胃很堅強！可能會受點傷，但它扛得住。哪怕真的吃出問題，你就去看醫生吃點藥就好啦！”

這就是他盯上他的理由呗？不怕他的毒，不會被他毒死，被毒傷了也能治好。

季時岸沒有反駁，隻說：“吃完飯給我放一部影片，《楚門的世界》。”

“好，馬上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