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
鳳栖國邊境與往日不同。
沒了戰争的紛擾,城内的百姓臉上多了對生活的憧憬。
江清進城後就将身上的衣物給當了,為了防止被密探發覺,他還在臉上抹了把土,裝作逃荒的可憐人一路向北。
無窮無盡的追殺讓他看到了皇家的無情。
本以為這些隻是大皇子江佑的手筆,不過當他看到随行之人手中的密令時,江清如遭雷擊。
原來父皇并不想讓他活着回去。
對方想借自己和二皇兄的死,再次發動戰争。
這些日子以來,他想通了很多。
既然沒人想讓自己活着,那他定偏不如對方的意。
天越來越冷,江清一路走走停停,白皙的臉上生了幾處凍瘡,細膩修長的皮膚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模樣。
*
趁着休沐,帶着小弟回村收糧食和蔬菜的章玄玉架着家裡的驢車,晃晃悠悠走在被壓實的羊腸小道上,路過一處山林時,章雲琛發出了一聲驚叫。
“啊啊啊啊!阿……阿姐,那有個死人。”
吐出的氣息接觸到凍結一切的空氣時,化作了片片白煙,伴着男孩的恐懼,飄向天空。
不遠處,一截結冰的衣袍大剌剌的自樹上垂落。
冬季的常綠樹很少,不過那人身下壓着的正是一顆枝葉茂盛些的石楠。
還沒等到章玄玉停下驢車,章雲琛就壯着膽子往對方身邊靠近。
逃荒時的記憶再次浮上腦海,然而章雲琛卻比她難受得多。
本應見慣生死的兩人,心頭缺還是百感交集。
如今與敵國的戰争都停歇了,但在冬天還是會有人死亡。
也許是府縣短暫的浮華蒙蔽了她的眼睛,讓她脫離了貧民的生存方式。
這樣内耗着,章玄玉卻聽到了小弟的高喊:“阿姐,這人還活着!”
天寒地凍中這人在野外待上許久還能有呼吸。
‘國内男子身子不是普遍較弱嗎?’
驚喜和疑惑沖進大腦,不過救人之心還是占了上風。
眼看着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荒郊野嶺,章玄玉和小弟費勁将男人擡上驢車,火急火燎地去了路程最近的村子裡。
早已等在她家門口的裡正,身後是村中各戶提供的糧菜。
然而對方卻被兩個拉回來的人給吓了一跳。
“章小娘子,快把人送進屋裡暖上,我這就讓人找衛郎中給這人看看。”裡正最是看不得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死去,連忙招呼着陪同的大女兒去了,她自則幫着章玄玉将人擡到了内屋。
好在院内被打掃的幹淨,章玄玉很快就找到了閑置已久的鍋具。
把竈房外缸内的水倒入鍋中沸騰後,才将抱了一路的湯婆子重新灌入熱水,外面用了厚厚一層布包裹後,将其放入了冰涼的被窩當中。
也許是暖意叫醒了本該昏迷的這人,眼皮掙紮幾番依舊沒有突破混沌。
有些感性的章雲琛用袖角抹着挂在臉頰上的淚水,有些難過道:“阿姐,要是我們跟他一樣沒逃到這裡,嗚嗚……”
他的猜測并無不妥,要不是自己穿來,章玄玉也不知原主一家會落得什麼樣的下場。
收斂心神,她慢慢蹲在了對方面前。
用手帕擦拭着小弟掉個不停的淚珠道:“我們這不是好好的嗎?”
“如果阿琛要是放不下,我們就把這人當做最壞的結果照顧吧,權當不幸我們也能跟他一樣得到好心人的救治,如何?”
被阿姐的話安慰的章雲琛收住了悲傷,轉而将惶恐變成了對傷患滿腔的關懷。
端進摻了涼水的木盤後捧起床上男人的一隻手,用溫水反複擦拭着。
比之前照顧自己還用心。
章玄玉心裡有些酸酸的。
日漸蛻變的小弟讓她很欣慰。
看來小弟上了幾個月的學堂還真把夫子教授的那些學進了腦子裡。
阿琛能有匡扶正義幫扶弱小的心腸,她覺着還不錯。
至于躺在床上之人到底如何,她還有待考量。
因着男女有别。
章玄玉沒有在屋内長待,她去院子中清點要帶去店鋪中的食材了。
提着藥箱的衛郎中在她的許可下進了内屋。
手指搭在回溫的手腕上,觸摸間已經有些發燙了,隔着皮膚血肉一下就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