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該說她些什麼的孫倩穎,扶額搖了搖頭。
車廂裡又是一陣歡聲笑語。
眼見着落上的積雪被壓成厚厚的堅冰,馬車行進間總有些磕磕絆絆,回去的道路行得艱辛。
走走停停八日,才回到了衛江府。
衛江府城門口。
進出的百姓前所未有的多。
來往間,章玄玉透過車廂還能聽到旁人要多買些葷腥的打算。
視線在車窗外停留。
百姓的背簍裡,竟滿滿都是過年需要的東西。
最上面包裹吃食的油紙外,還貼了張菱形的小福字。
馬車前行間帶動了不少人的驚呼。
“去青州的車隊回來了!”
“聽說他們這群學子可遭了不少罪。”
“哎呦,你可說對了!我聽人說青州有個府縣山塌了半邊。”
“啧啧啧,這可沒把人埋了?”
“哪能啊,府縣的百姓倒是沒事,反倒他們的家産打水漂不少。”
“對了,你聽說嗎?咱知府家的大小姐在青州吃了大虧。”
“什麼!怎麼回事兒?!”
*
學子們是在書院内下車的。
知府家的等候的馬車,最早把周霁月給接走了。
駕車的小厮面上堆着笑,生怕大小姐的怒火會發洩到自己身上,扶着大小姐進馬車的丫鬟,躬身趴在對方耳邊說着什麼。
周霁月的表情根據貼身丫鬟的話,一陣紅一陣白。
這次她算是逃不掉了。
本想着有青州知州坐鎮,她不會碰上什麼事情。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那個賀家二小姐在城外避難時,認出了站在桑青書院隊伍前的周霁月。
在後續清理西城區時,可給她找了不少麻煩。
其中的樁樁件件,周霁月現在還不想提,盡管兩人互找不痛快,可最後也不知怎麼被時大人聽進耳中。
兩人得了各打二十大闆的下場。
其實衙役們也不是真打,而是将她按在府衙前象征性的小懲大誡。
可當着不少同窗的面,周霁月還是覺得這張臉是丢盡了。
哪怕那個賀家二小姐是被人擡回去的,可她還是難咽下這口氣。
然而她還沒繼續報複的小動作。
她娘的一紙傳書,把她未發洩的怒火死死壓制住了。
如今周霁月也回來了,她也隻能灰頭土臉地順從入府。
一輛馬車緩緩行至衛江府南城區。
這裡的每戶院子前所未見過的大,哪怕青州住下全部學子的宅院,都不及此處的三分之一。
外觀樸實無華的馬車繼續往裡行進着,粗布所制的車簾在寒風中輕輕晃動,旁人自外看來,這根本就是普通馬車,若放在車輛隊裡更是毫不起眼。
然而當車簾被一隻纖纖玉手掀起一角時,裡面的裝潢才真正闖入腦中。
車壁上挂着不同花紋的綢緞,上面繡着些花鳥魚蟲,金線銀線交織在其中,鋪着柔軟的狐裘的座椅上,正坐着有些不高興的周霁月,氣悶地吃着丫鬟送到嘴邊糕點。
馬車很快在一處五進的院子門前停下。
眼前朱紅的大門比尋常人家的門高處許多,足夠兩輛馬車并行通過。
大門主體由材質堅硬的紅木制成,門上被漆成古樸厚重的朱紅色,上面整齊地排列着金色的門釘,每顆圓潤飽滿直徑約有拳頭大小,中央是一對黃銅獸面鋪首,圓睜的瞳孔像是要吓跑某些不速之客,表面閃爍的光澤跟大門相輔相成,增添了幾分威嚴。
門楣之上是一對雕刻着圖案的門簪,圖案繁複多樣左不過也是些吉祥富貴的紋樣,兩側則是懸挂着一幅對聯。
墨迹新鮮像是才書寫不久的。
蒼勁有力的字體書寫着‘忠厚傳家久,詩書繼世長。’[2]
早已等在門口的家丁迅速打開大門,等馬車路過時恭敬行禮後才快步跟上,向内通傳的婢女,已經将大小姐回府的消息,小聲說給了待客廳堂内喝茶的周知府。
旁邊依次坐着大郎君和幾個明顯年齡小點的男男女女。
百來平方的廳堂内不過七人。
身後添茶遞水的小厮們低頭站着,隻有幾個主子的奴仆貼身服侍着。
進院後,周霁月就下了馬車。
一路穿過院中的園林景觀,直奔四進院落的廳堂。
廳堂内兩側的桌椅排得很開,中間留着的位置按理說是等人到齊後擺桌吃飯的。
可惜今天并不如往常一樣。
周挽瀾正端坐于主位之上。
原本沉穩如山的身形,此刻卻隐隐透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暗潮湧動,她喜怒不形于色,面容平靜得近乎冷漠,但若是細心觀察也能發現其中的壓抑。
旁邊的大郎君掃過娘子一眼後,眼中的擔憂更甚了。
大女兒這次闖下的禍事,他也沒法遮掩。
一條條出格的行為,全被時知州傳信給了周挽瀾,上面還記着明晃晃的忠告。
‘為姊進一言,培育令媛為當前要務,此乃門楣之光,亦乃社稷之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