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玄門,慢慢從裡面拉開,緩慢又沉重的聲音響起,頗有一種巨獸張大嘴巴的感覺,從五人高的門朝裡看去,一座古樸又森嚴的四方天地拉開帷幕。
“快......将急報送給陛下過目......”
送信的小兵将信封交給裡面的宮門守衛,接着兩眼一翻,從馬上摔落在地,半死不活了,裡面的士兵見怪不怪,熟練的将人擡起,朝着另一邊的側門走去。
宮門口兩側有成對的不知名守門石獸,南灼兒挑了一個陰影處,好奇的看着這一幕,仰着頭直到對面不見身影。
這方黑白灰的世界中,戍守宮門的宮人立刻就注意到了一抹明豔紅色,下意識呵斥道:“幹什麼的?宮門禁地!閑雜人等不得逗留!”
見對方并不離開,那宮人還想再說什麼。
忽然,見對方身後緩步而來一青衣男子,看清對方的臉後,他頓時瞳孔震縮,連忙俯身,雙手交合,行了個禮,“督......督公!”
聲音打着顫。
嚴棄塵似乎對此見怪不怪了,不鹹不淡應了一聲,清雅的聲音不含一絲壓迫,卻叫人擡不起頭,“禀告聖人,灑家奉陛下口谕,特地接五皇子回宮觐見。”
五皇子!?
門口的宮人皆是下意識擡頭,朝還在摳石獸嘴巴玩兒的紅衣少年看去,隻見對方輕輕一跳,直接跨坐到了石獸的頭上,所有人登時心底一緊。
為首的宮人不愧是浸染深宮多年的老人,立刻揚起一抹讨好又不令人生厭的笑容,“督公哪裡的話!什麼時候督公進宮還要禀告陛下了!您老人家直接帶五皇子進去就是了!”
這話說得,好像南灼兒就是順帶似的,但是門口的宮人誰也不覺得奇怪。
嚴棄塵并不搭理旁人,朝身後看去,果然就知道五殿下不是個消停的主,溫聲道:“五殿下,該入宮了。”
南灼兒跨坐在石獸的頭上,頭卻和地面垂直,彎腰探身,一隻手在石獸的嘴裡摳啊摳,一顆拳頭大小的珠子就被他舉到頭頂。
他新奇的笑了兩聲,像是發現珍寶的稚童,朝嚴棄塵揮了揮手,“督公大人你看!怪獸嘴巴裡面有一顆珠子!”
衆人心底反駁:這可不是什麼怪獸,乃是請能工巧匠專門雕刻出的銅獅,有辟邪的作用,乃是獸中之王,有顯示“尊貴”和“威嚴”的作用。
一銅獅爪下為球,象征着統一環宇和無上權力,為雄獅。爪下踩着幼獅,象征着子孫綿延,是雌獅。
還沒人敢騎在神獸身上啊!
嚴棄塵忍住撫額的動作,朝對方輕輕招手,卻絲毫不曾責怪對方,“灑家看見了,殿下若喜歡,還有更好的。”
一個破石頭珠子有什麼好玩的,南灼兒若喜歡,東海的夜明珠,琉璃球,五色石......應有盡有。
離督公最近的一白面宮人,聞言詫異的掀了掀眼皮子,似是沒想到這話會從督公口裡說出,别看督公大人平常對誰都一副笑臉,可這位祖宗私下的陰險毒辣,雷霆手段,那是滿皇宮都無人能及的。
溫雅可不是溫柔!
但最會察言觀色的宮人,此刻卻隐隐察覺了些什麼,又将心底的怪異壓下,錯覺!肯定是錯覺!
南灼兒率性而為,可還是分得清輕重緩急的,聞言立刻不再拖延,一個翻身,從銅石獅子上跳下,紅衣翻飛,明媚張揚。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跨過半個膝蓋高的門檻,朝着前方巍峨的皇宮核心處走去,身後的巨門緩緩關上,将最後一抹亮麗的顔色隔絕開來。
門縫關上前,門口的宮人似乎還能聽到,一串清揚的少年音回響在這方天地,然後是另一道和緩溫雅的聲音淡淡回複着。
“我不要那麼多的石頭,先給我一隻燒雞就好!”
“殿下可是又餓了?”
“有點,話說皇宮裡面有野雞嗎?”
“皇宮内有專門為貴人們提供食材的地方。”
“真的?那豈不是有很多好吃的!”
“嗯......”溫雅的聲音頓了頓,又補充道:“殿下莫要再去偷雞了,灑家會命人送到殿下面前的。”
似乎是被人看穿了心底,後者讪笑着,“嘻嘻囍......”
皇宮内不得有車馬,所以一路上你隻看到邁着小碎步疾馳往來的宮人,清一色穿着深綠色的服侍,根據地位的品級,頭上戴的帽子也有所不同,但是極好辨認,品級越大,頭頂的帽子也越高。
不過這些宮人的共同點就是,甭管帶了多大多高的帽子,見到南灼兒以後……不如說見到南灼兒身後的人,全都停下腳步,靜等對方離開後,才繼續幹着自己的差事。
廣安帝因為身染沉疴,所以久不上朝,但是卻并未将皇權放手,反而命人将所有奏章送到天子寝宮,如果有急事禀報的大臣,也得一律入宮禀報。
走過外面黑灰基調的皇城,處于整座皇城核心地位的寝殿,總算多了一點色彩。
赤紅色的廊柱,屋檐上挂着的八角琉璃燈,裡面點着奇怪符文的黃紙,門口郁郁蔥蔥,修剪整齊的大樹,還有色彩典雅端莊的花圃,和整整齊齊立在廊下的一水兒綠色服侍的宮人。
最上面是用墨水提的三個字:光明殿。
走進天子居住的寝殿,南灼兒還沒來得及問,為何這牌匾不是鎏金的,反而是普通的墨水,就聽到寝殿内傳來一聲沉郁的咳嗽聲,上氣不接下氣,感覺氣管都要咳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