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本來接到宮裡來的帖子來的不情不願,忽然心頭一轉,居然主動為南灼兒介紹起身旁的藍衣女子,“夏兒,還不快拜見五殿下。”
安如夏這才起身,女子身姿倒不似那些弱柳扶風的姑娘家纖弱,反而如同小白楊一般挺拔,就連屈膝見禮,也沒彎一下,聲音更是幹脆利落,“鎮北府安如夏,見過五殿下!”
南灼兒一路見禮到現在,其實早就有些神遊天外了,眼睛開始忍不住往冰鑒上的瓜果飄。
身後響起一聲幹扁的咳嗽聲,理智又回籠了,連忙回禮,“見過安小姐。”
南灼兒正欲離開,就聽到面前女子又出聲問着,“殿下既然自小在寺廟生活,不知可有修行功法?”
南灼兒:“功法倒談不上,隻是自小便習輕身功法罷了。”
安如夏不愧是是将門虎女,“臣女雖然一介女子,可卻也自幼修行家中祖傳的殺陣槍法,希望有機會和殿下切磋!”
“啊?”南灼兒不明所以,隻想快速結束對話,“切磋啊,卻之不恭。”
剛轉身離去一步,身後的人又揚聲道:“聽聞輕功深厚的人,眼力都不錯,想來殿下應當過目不忘。”
安如夏見自己都提點到這裡了,對方應該不會爽約。
然而南灼兒隻是一頭霧水,心想對方怎麼知道他過目不忘的,自己除了督公大人誰也沒告訴呀?
督公大人!
不知想起什麼,南灼兒掃視了一圈周圍,衣香鬓影,華服美飾,哪裡有督公大人的影子,他幽怨回頭,無聲問道:“督公大人呢?”
張和心虛的将目光投向梁頂,沒有正面回答,督公大人的原話是‘他應該能趕得上’,但也可能趕不及吧......
“五弟?”
身前有人輕呼南灼兒,永順公主是此次宴會的負責人,自然應當關注每個賓客,況且這個宴會還專門是為南灼兒舉辦的。
見對方神思不屬,關切追問着,“五弟可是在找什麼人?”
“啊?”南灼兒這才收回視線,搖了搖頭,“沒有,初來此地,我就是随便看看罷了。”
永順公主是不事出挑的人,還是與南灼兒初見時的一身绛紫宮服,除了特地梳了個包頭發髻和垂落在鬓邊的寶桃簪,不再有多餘的配飾。
和滿頭朱钗的小姐們一比,全然沒什麼亮麗的顔色。
聞言,永順也隻是冷冷淡淡應了一聲,隻用一個眼神示意,就有侍候在一旁的宮人,立刻給南灼兒擺滿了滿桌的小吃點心,還有宴會的主題的桃花酒。
藕色單裙的宮女将乳白色的杯盞放在南灼兒面前,“此乃用桃花瓣碾壓成汁,然後人工發酵的酒,裡面還加了曬幹後的杏子,冰過後酸甜可口,回味無窮,殿下請品鑒。”
南灼兒端起荷葉邊的杯盞呷了一口,頓時眼睛一亮,一口幹了,“好喝!”
那宮女見狀,立刻又給南灼兒倒滿青黃剔透的桃花酒,然後端着托盤退下了。
忽然腳尖不知是不是踩到了裙角,一個趔趄,手裡另一瓶滿滿當當的酒液朝張和身上潑灑去,洇濕一大片。
宮女見之,連忙跪地請罪,惶恐不安,“公公恕罪!公公恕罪!”
張和眉頭一皺,神色不太好看,可是宴席上又不能惹人眼球,隻好揮手叫那宮女先退下,“好了!别叫貴人們看見掃興,快将這裡收拾收拾退下去!”
宮女如釋重負,連聲道謝,收拾好地上的狼藉,快速低頭離去了。
張和抖着衣袖,聳拉着的眉眼微擡,宴席上其樂融融,況且人這麼多,不像是會出事的樣子,于是躬身湊到南灼兒耳邊,“殿下,老奴得離開一會兒,還望殿下不要生事。”
沒錯!
張和其實比起别人,他更害怕南灼兒這個不穩定的因素!
南灼兒又揪了一顆青提子,扔進嘴裡,不以為意道:“放心吧!你忙你的,我能出什麼事兒!”
桌上精緻多彩的吃食對于衆人來說,大多隻是個擺設,一個裝飾品,許多人連一個盤子都沒清空。
可是南灼兒身後的宮人已經來來回回換了好幾個托盤了。
最上首還是一身黑袍單衣的大皇子南武璟見狀,眉頭皺得都能夾蒼蠅了,他放下手裡的酒杯,沉聲警告道:“五弟!夏季用太多寒涼之物對身體無益,你在寺廟那麼多年,還沒學會如何控制口腹之欲嗎?”
“哎!非也非也!”
三皇子扇着他的飛花鳥扇,行動間飄逸的袖袍扇的徐徐如風,他笑眯眯的看向南灼兒,“食色性也,想來佛家修身更修心,人活一遭還是順從本心最痛快,若要強行給自己設限,反倒形成一種桎梏。”
接着三皇子話鋒一轉,看着已經黑臉的大皇子問道:“大皇兄其實也該學學五弟這灑脫自然的性子,省得将來老了成了不知變通的老古闆,受累可是身邊的人。”
三皇子看不上大皇子的古闆,大皇子也看不上三皇子的輕佻,兩個人嘗嘗掐的樂此不疲。
“胡鬧!”
大皇子眉宇一沉,将手裡的酒杯‘铛’的落在桌上,面色難看的緊,“大白天的也能說此腌臜事,這裡還有女眷!我看三弟你是平常在秦樓楚館混迹慣了,嘴上也沒個分寸!”
“哎~”三皇子挑眉,不以為意反問道:“這怎麼就叫腌臜事了?難不成大皇兄和皇嫂一點兒交流都沒有?況且比起大皇兄這種一個字也吐不出來的人,姑娘小姐們不知有多喜歡我呢......”
大皇子已經氣的雙目睜圓了,額角都有青筋暴起,“你!你給我閉嘴......”
要不是顧忌這裡還有旁人,這兩個人估計早就打起來了,身後的宮人都下意識默默後退一步。
好在他們的席位在最上首,下面的公子小姐們一時也無人注意。
南灼兒好奇的盯着這兩個人,似乎記憶以來這兩個人一開始就在掐架,跟寺廟裡兩隻大公雞似的,一刻也不消停。
他覺得有點吵了,正好肚子裡喝了太多酒液,需要放放水。
永順公主夾在兩人中間,面色波瀾不驚,似見慣不慣,隻是拿起桌上的杯盞抿一口,見到南灼兒起身才淡淡問了句,“五弟去哪兒?”
南灼兒:“我找茅房。”
永順公主一招手,就有一梳着雙髻的宮女漫步到前,“五弟人生地不熟,未免迷路,叫宮人引路吧。”
南灼兒沒什麼意見,跟在宮人身後就朝偏殿的出口離去。
永順公主難得深深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接着隻見宴席下面,一直關注上面的安如夏也躬身離開自己的席位。
南灼兒從隔壁的偏房裡出來,看着藍天白雲下的金燦燦的銀杏樹,還有茂密的人工種植草地,深呼吸一大口清香的空氣。
鼻尖隐隐有桃花的味道,還有青草的味道。
“臣女參見五殿下。”
這時,身側傳來一道聲音。
南灼兒一回頭,就見遠處有人沿着鵝卵石信步而來,正是方才宴席上見過的安如夏。
南灼兒不解,“安小姐?你有何事?”
安如夏見禮後,卻并未回話,隻是先打發走了南灼兒身後那一藕粉裙的宮女,“我與殿下有要事商談,你先退下吧。”
那宮女面色似有為難,“可是公主說要将殿下帶回......”
話音未落,安如夏隻輕輕一眼,屬于将猛虎女的氣勢迫人,什麼話都沒說,卻叫那小宮女白着臉退下了。
看着南灼兒不解的神色,安如夏微微皺眉,“殿下莫不是忘記了?”
南灼兒這才慢悠悠想起來被自己抛到腦後的事情,幾步下了台階,扯下一根桃花枝,在手裡把玩,“沒忘,是我本來就沒打算去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