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士兵用槍管撥了撥水面爛葉,渾濁水波掩蓋了水下微動。
“算了,我們估計跑岔了,去那邊搜!”另一個士兵看着池塘心裡發涼,催促着戰友離開。
腳步聲遠去。
确認安全,四人掙紮着爬出泥塘,大口喘氣。周敏傷口周圍吸附着幾條水蛭,其他三人身上隻有零星紅點和小蟲。
“快弄掉!”姚夜星忍着惡心,幫周敏清理傷口附近的水蛭。王璐也幫忙拍打自己身上的蟲子。淩木迅速撈起裝備,警戒四周。
清理過程快速但依舊痛苦。周敏臉色更白。濕透冰冷的迷彩服貼在身上,被咬處又痛又癢,狼狽又憋屈。
姚夜星拿着打火機,她看着濕透的裝備,周敏蒼白的臉,自己身上的刺痛。這和她規劃中的機關生活,天差地别。
“方向,西南。”淩木抹掉臉上泥水,聲音沙啞,眼神冷到極點,“必須找高地,給周敏處理傷口,不然撐不住。”
姚夜星和王璐點頭,攙起周敏,淩木分擔了她們沉重濕冷的裝備,再次沉默地紮進危機四伏的熱帶雨林。
袁朗的“小玩意兒”還沒影,終點遙不可及,而憋屈的指北針,正指向未知的西南方。
日頭徹底沉入勐卡的地平線,叢林的黑暗濃稠得化不開。四人小組終于找到一處勉強能容身的岩石凹陷,作為臨時落腳點。
白天的奔逃、泥沼的浸泡和蟲咬的折磨,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更糟糕的是,背囊裡的壓縮幹糧,已經快要見底。
淩木檢查完最後一點補給,聲音在黑暗中顯得異常平靜,卻帶着不容置疑的現實:“壓縮餅幹快沒了。接下來兩天,得靠這林子‘養’我們了。”
她的話語讓本就寒冷的夜晚更添一分涼意。吃蟲子、找野果,這些在野外生存課上學過的内容,即将成為殘酷的現實。
姚夜星借着微弱的手電光(不敢長時間開),小心地檢查周敏腿上的傷口。傷口周圍紅腫明顯,邊緣發燙,雖然周敏暫時沒有發燒,但感染的迹象已經不容忽視。姚夜星用最後一點幹淨的水和消毒棉再次清理,動作輕柔,眉頭緊鎖。
“周敏,感覺怎麼樣?”王璐的聲音充滿擔憂,她搓着周敏冰涼的手。
“還……還行,死不了。”周敏的聲音虛弱,但透着往日的積極勁頭,她靠在冰冷的岩石上,露出一個笑容,“就是很餓……而且,沒找到那該死的指揮所……沒完成偵察任務……就這麼退出,太他媽憋屈了!要退……也得等揪出它再退!” 這是她的執念,也是支撐她的一部分力量。
“宣言不錯,有女将軍的風采。”淩木的玩笑顯得很無力,她借着岩石縫隙透進的微弱星光,再次攤開那張濕了又幹、皺巴巴的地圖,和那枚讓她們飽受憋屈的老式指北針。
她努力回憶白天的片段:機步連進攻的規模(至少兩個連)、裝甲車出現的大緻方位、無線電殘骸的位置、以及被迫潛入池塘前聽到追兵交談的方向……
這些零碎的信息,是她試圖拼湊出敵軍指揮部可能區域的唯一線索。她的記錄本上,隻有寥寥幾行關鍵坐标和觀察結論。
“夜間行軍太危險,地形不明,周敏的腿也經不起折騰。”淩木的聲音低沉沙啞,做出了判斷,“休整。輪流警戒,周敏休息。我和夜星先警戒,王璐你抓緊睡會兒,兩小時後換你。”
沒有異議。疲憊和悶熱壓倒了一切。王璐立刻蜷縮在相對幹燥的角落,很快睡着。周敏也昏昏沉沉地靠坐着,呼吸有些粗重。
淩木抱着她的88狙,靠在岩石入口的陰影裡,像一尊冰冷的雕塑。她的眼睛适應着黑暗,耳朵捕捉着叢林裡任何一絲不尋常的響動——風聲、蟲鳴、遠處隐約的槍炮、以及……可能的追兵。雖然狙擊手在夜間的視野受限,但警覺性是她最大的武器。
姚夜星坐在淩木稍後的位置,手裡緊握着95突,同樣警惕地傾聽着。她的目光不時擔憂地掃過周敏的方向。黑暗放大了擔憂,周敏腿上那紅腫的傷口,在微弱的星光下仿佛一個不詳的标記。
饑餓感也在胃裡灼燒。她想起淩木的話,靠林子“養”……明天等待她們的,不僅是追兵和複雜的地形,還有如何在這危機四伏的叢林裡找到能果腹、不緻命的東西。
那份關于敵軍指揮部的戰略偵察任務,此刻顯得如此沉重而遙遠,卻又像周敏的執念一樣,成為黑暗中必須抓住的目标。
沉寂的黑暗裡,隻有刻意放緩的呼吸和風吹過樹梢的嗚咽。指北針靜靜地躺在淩木腳邊,紅色的指針在黑暗中失去了意義,如同她們此刻迷茫卻必須堅持的前路。
夜,還很長。饑餓、傷痛、未知的敵人和艱巨的任務,是她們在黎明前必須共同面對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