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箱子最上面的相冊大都是和他們在美國生活時有關的内容,記錄的也大都是孩子們的成長。
羅拉看着那些厚厚的相冊,心想,也是,他們在美國生活了有22年呢。
再往下翻,羅拉找到了自己和張靖塵的相冊。
羅拉有些呆怔地看着自己和他的結婚照,有雙人的合照,也有和他們雙方父母的合照。看着這些照片,羅拉隻忍不住把目光放到了自己父母身上。
羅拉聽孩子們說過,母親在她結婚一年後就逝世了,父親則是在一九五七年去世的,也是在父親去世後,羅拉才跟着張靖塵出了國。
相冊中,在結婚的照片後,有一些他們一起去遊玩拍的照片,但不多,所以相冊後面剩餘的部分都是空的。
林淑芬見她放下了相冊,便把最後那本最舊的相冊遞給她,“看看這個,裡面還有你更年輕的時候的照片呢。”
“哦?”羅拉聞言又打起了些精神。
羅拉輕輕地翻開相冊,入目便是她的一張滿月照,她開心的笑了起來,“沒想到這些照片還在。”
這些幼時照片一直是由她父親保管的,她父親最喜歡新事物,知道有相機這玩意,在她滿月宴上便專門請了人來拍照。
這些照片裡有很多她熟悉的親人,以及那個在她出生時來到她家的五歲的陳民生。
羅拉望着那個小小年紀便一臉成熟的繃着臉的人,忍不住笑了下。
林淑芬笑着問,“想起些什麼了?”
羅拉指着這些照片,說:“這些人我都記得呢。”
從她滿月照開始,陳民生便一直在她身邊,每年羅拉生日,父親都會請人來家裡拍照,陳民生也會出現在這些照片裡,所以照片裡的羅拉一年年長大,陳民生也是。
後來,羅拉長大後,到家外面的洋人學堂念書,父親還獎勵了她一台柯達相機,羅拉學會用相機後,便和朋友、陳民生拍了許多照片,這些照片裡甚至還有張靖塵的身影——是羅拉熟知的張靖塵。
不知不覺地,這相冊一看,便過去一個下午了。
羅拉讓林淑芬把相冊箱子放到張靖塵的房間裡去,而那本記錄了她成長的相片冊則被羅拉放回了自己的房間。
吃過晚飯後,林淑芬等羅拉洗完澡後為她鎖好門便離開了。
羅拉一個人坐在床上,時間還很早,她不想睡,于是又把那本記錄了她成長的相冊看了一遍。
看着看着,最終把相冊停在裝有陳民生單人照的那一頁。
照片中的陳民生十八歲,是他生日那天,羅拉鬧着非要給他拍照的。陳民生對着相機總不适應,表情呆頭呆腦的,羅拉便跟他生氣,要他必須笑起來,但陳民生怎麼笑都不自然、不好看,羅拉便不滿意。
羅拉告訴他,要他想開心的事,想喜歡的人。
沒一會,陳民生笑起來了,笑得很英俊,也很自然。羅拉纏着他,問他都想了些什麼,但十八歲的陳民生什麼也不說,隻是紅着臉一味地逃走。
後來,羅拉十八歲了,在拍照的時候又想起了這件事,便又問他,陳民生望着她笑了起來。
他說——
“我在想你,羅拉小姐。”
羅拉伸手撫上那人的臉,忽然又委屈起來了。
“要是你在,該多好。”
羅拉低低地抽噎了起來。
這天開始,林淑芬覺得,老太太好似又變回了那個沉默寡言的老太太了,整天捧着書但又好像什麼也沒看,連喜歡的電視劇也不看了,整天在小院子裡望着天空發呆。
“老太太,你怎麼了?”林淑芬溫聲問,“要不要陪你出去逛一會?”
羅拉輕輕地搖了搖頭,“不了。”出去看着那群老人家隻會讓她更加清楚地意識到她真的老了,隻是不記事了。
而且,最近羅拉又喜歡打扮了,出門還會抹個口紅,那群老人小輩便個個都笑,雖然說着贊美的話,但羅拉聽的出來,他們在笑話她。
羅拉歎氣,可憐她天天起床梳妝打扮,卻無處可去。
這氣歎多了,情緒便一天天低落,雖然羅拉好像自個兒不覺,但林淑芬知道,她每天吃的東西變少了,最近兩天,甚至又穿回了從前的衣服。
林淑芬坐在小院的躺椅旁邊,“老太太,你是記起從前的事了?”
羅拉躺在躺椅上,正閉眼小憩,聞言睜眼笑了下,“沒呢,隻是累了,最近都好累。”
“哎喲,是不是不舒服?我帶你出醫院看看?”
“不用。”羅拉擺擺手,“大概是老人病。”
林淑芬被她有些洩氣的話逗笑,“你可别胡說了,你雖然年紀大,可從前什麼毛病都沒有。”
羅拉歎氣,“難怪我還沒死。”
林淑芬見她這麼一副孩子氣的模樣又笑了下。
這時,一隻蝴蝶不知從哪兒飛進了小院,小院裡栽着好些花,它便在這些花裡翩翩起舞。
羅拉看着那蝴蝶,笑了下,從躺椅上坐起,“我還是起來走走吧。”說着站起身,但剛一站起,腦袋便一陣暈眩。
林淑芬見她站不穩喊叫着把人撫回到躺椅上,接着急急忙忙地打了急救電話,又給羅拉的子女打去了電話。
時隔一個月,羅拉又一次進醫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