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掌櫃的,您給掌掌眼,看看這把菜刀怎麼樣!我兒子京城買的!”
劉倩倩猛地擡頭看過去,隻見廚房裡,一個廚子在桌上平放了一把刀,請二掌櫃的品鑒。旁邊的夥夫一邊笑着湊趣,一邊手上忙活不停。
二掌櫃的國字臉,看上去才四十來歲,不胖不瘦,不高不矮,說話不緊不慢。一身的綢子,中指帶着一枚大金戒指,大拇指套着一個翡翠扳指,打扮得比村上員外郎還闊氣。
再看看自己,一身的粗布衣服,手上已經磨出來薄薄的繭子。湊到井邊看看,短短月餘,自己臉上已經多了幾分滄桑。
漂亮的珍貴的盤子裝着畫師都畫不出來的美味,流水一樣送到樓上。
劉倩倩覺得自己就像個樹。别人都各自忙碌着,隻有自己被遺忘了。她鬼使神差地端了盤菜,跟着錦兒後面,給姑娘少爺上菜。
一身紅衣的夏姑娘正在把玩一個荷包,她對着太陽,盯着裡面瞧,然後從裡面摳出來一塊小巧的玉牌,她摸在手上,反複把玩,“這是暖玉呢!這麼大塊的不多見,非兒你可真舍得。”
你是我的恩人呢!謝知非這樣想着,笑道:“這塊料子我放了許久了,想來想去,除了你,還有誰配得上?……請了柳家大師傅做的。”
劉倩倩盯着那玉牌看了一會,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來,就算放在她跟前,她隻怕也分不出暖玉冷玉來。她看着謝知非笑靥如花的模樣,無法将她和表哥口中的謝三聯系起來。
将要離開屋子的時候,她發現謝姑娘看着夏姑娘,而兩位少爺都看着謝姑娘,尤其夏姑娘旁邊的那個少爺,笑道很是溫柔。
她坐着空空的牛車回去。一路上沉默不語。是了,那樣光彩照人的男人,才配得上那樣神仙一樣的姑娘。她想起表哥的話,“那個謝三姑娘是個繡花枕頭,說什麼她信什麼。讓她往東就往東,讓她往西就往西。”
“倘若我不知道哪裡惹她不開心了,我就說都是她讓我犯錯的,都是她沒有告訴我,都是我自己身世可憐,她就忘了我犯錯的事情,轉而覺得自己做錯了,甚至會更加憐惜我。哈哈哈!你見過這樣的傻子嗎?”
那時候她和表哥一起笑得前仰後合。
她想着那個姑娘肯定長得一般,就算有幾分姿勢,腦子也不太好使。那時候表哥穿着一身長衫,笑起來身體會暢快地動起來,然後臉上的表情非常誇張。
但是現在。
劉倩倩跟着錦兒回了莊子。她站在田埂上看着表哥彎着腰勞作。因為動作慢,他總是被工頭說。被人說了,他就彎着腰鞠躬,陪着笑臉。
長衫換成了短衣,方便勞作,衣服怎麼搓怎麼洗,總也洗不幹淨。一天下來,它就貼着人的身子,仿佛和皮肉長在一起,浸滿了汗。
那個誇張地得意地笑着的表哥和如今陪着笑臉的表哥來回在腦海裡切換。
這是報應嗎?
表哥欺騙了謝姑娘。然後謝姑娘讓表哥變成了奴隸。
不對,那樣的姑娘怎麼會被騙呢?而且她知道自己是誰,神色沒有一點兒異常。
那麼,是表哥騙了我嗎?
是表哥吹牛,說自己得到了謝姑娘的芳心,這是在騙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