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後,江令宸提議到江邊走走。
雖然林嘉言也喜歡那條濱江步道,但是總礙于記憶中的認知,先入為主地将那個地方當成了賀蘇穎偏愛的位置,這幾年下來她從未提出過和他一起過去走走。
當然,結婚前江令宸在工作和母親的病情當中忙碌,結婚後事業有了起色,他也沒太多空閑的時間去散步。
林嘉言露出有些為難的表情,江令宸直截了當地戳穿了她的想法:“該不會那裡是什麼我和前女友的約會聖地,所以你很讨厭那個地方吧?”
“我又不是你們的監控攝像頭,怎麼會知道你們去哪裡約過會。反正雯雯告訴過我,賀蘇穎對住所唯一的要求就是離江邊或海邊很近,這裡倒是很符合要求。”
上大學時,賀蘇穎的家就在江對岸,那個區擁有S市平均房價最高的住宅區,按照估算,賀家别墅的價值是江令宸買的這棟房子的幾十倍。
“你的意思是,我當初買這棟房子是為了迎合前女友的喜好?”江令宸雙手抱在胸前,靠着門框微微皺眉,“言言,你是不是有什麼受虐傾向呀?既然這麼認定我對前女友念念不忘,當初幹嘛委屈自己和我結婚。”
林嘉言白了他一眼:“江令宸,你可别不知好歹,得了便宜還賣乖。”她承認,當年是她腦子抽風倒貼成性,但他作為既得利益者,憑什麼反過來質問她這麼做的原因?
雖說現在的他忘記了當年的那些事,也許站在局外人的角度,更能看清這段婚姻的不合理性。
林嘉言推開門神一般擋路的江令宸,徑直往外走。
“言言,你要去哪裡?”江令宸趕緊追了上去,随她一起走出了大門,“你别生氣嘛,我隻是覺得無論怎麼想都想不通,你漂亮、有才華,就算是在不喜歡的院系裡也能成為優秀畢業生,像你這樣好的女孩,喜歡我這樣和前女友藕斷絲連的人,不會覺得很虧嗎?”
林嘉言沉默地走着,路燈将兩個人的影子拉長。她走得很慢,他也放慢了腳步與她并肩。
失憶前的江令宸也曾經問過她,究竟她喜歡他什麼呢?
“言言,你不是跟我說嘛,人就算腦子失憶了,全身的器官也會記得失憶前愛過的人。”江令宸小心翼翼地問道,“所以我有沒有可能,早在失憶前就很愛很愛你了,隻是我沒說,你也沒問。我以為你知道,卻沒想到你誤會了我?”
綠燈閃爍,林嘉言在人行道前停下腳步。許多人趁着最後幾秒狂奔,但她不趕時間,可以等待下一個綠燈再過去。
她停下,江令宸也跟着駐足。
“江,我還跟你說過,我比你更了解失憶前的江令宸。”林嘉言語氣平靜,“愛不是嘴上說說的東西,如果不能讓被愛的人感知,就不能說是愛。”
“你需要怎麼感知?”
“有很多方式啊。就像我知道爸媽很愛我,因為我能感知他們對我的包容、關心。爸媽記得我說過的每一句話,他們給我傾訴情緒的出口,無條件站在我這一邊,嘗試接受我喜歡的一切,支持我做的選擇。同樣我也這樣對待他們。”
江令宸目不轉睛地看着紅燈開始閃爍:“你也是這麼對我的麼?包容我、關心我。”
“嗯……”林嘉言往左右看兩側來車,紅燈跳轉綠燈,她輕拉江令宸的胳膊,“這個綠燈有三十秒,剛剛好能慢慢走過去。”
江令宸沒接話,過了好一會兒林嘉言覺得不太對勁:“你怎麼突然不說話了。”這段時間成了話痨,還挺不習慣他變回之前的樣子。
江令宸指着不遠處熱鬧的濱江步道,毫不走心地贊道:“哇,這裡人好多呀。”
S市的濱江步道全長三公裡,準确的說這裡是一個開放的濱江公園。和城市裡大多數大公園一樣,市民喜歡在這個地方鍛煉、散步,更多時候人們或是一個人或是三倆結伴在江邊漫無目的地走着。
沿江而走,風中夾着江水特有的腥味。這裡靠近入海口,江水的味道中又有些海水的鹹味。
林嘉言安靜地朝前走,不說要走到哪裡,江令宸跟在她的身畔,也不問走多久。
往前走了一會兒,薩克斯的旋律漸漸變得清晰。
在幾條長椅之間,一個穿着白色連衣裙、紮着高高馬尾的女生背對着江水吹奏樂器,一個男生坐在她的對面,吹奏的間隙兩人相視而笑。一些散步的人被這聲音吸引,坐在長椅上欣賞這免費的音樂。
林嘉言忍不住靠近,在長椅上坐下,江令宸也跟着在她身邊坐下。
星空、路燈、秋風,旋律融進這夜景裡,饒是江令宸的腦子裡已經完全沒有關于音樂的儲備知識,聽到這音樂仍然覺得如癡如醉。
他轉頭看林嘉言,發現她的臉上似乎出現莫名的惆怅。
“言言,這首曲子是什麼,真好聽。”
“這首歌叫《Vincent》,是美國民謠歌手麥克萊恩緻敬梵高的生平和畫作而創作的。歌詞描寫梵高的名畫《星月夜》,同時也映射了梵高内心的孤獨與掙紮。小時候媽媽帶我去阿姆斯特丹梵高紀念館時,我第一次聽到這首歌。回來之後不知怎麼的,對媽媽送我去學畫畫這件事再也沒有抗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