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殘月如鈎。
穿着玄衣長袍的女子滿臉哀戚,她眉眼豔麗,面容白皙,嘴唇微顫。
地上滾過來的是她師尊的頭顱,死不瞑目,頭顱嘴角上僵硬的笑容甚為詭異。
籠罩在空中的黑色虛影棋盤轟然消散,本命靈器的破碎讓她身受重傷,她手中棋子也已經失去了靈力,腹部金丹靈力空空如也,哪還能來靈力。
鮮血從口中噴湧而出,沈聆予左手随意灑下那幾枚棋子,用手背擦了一下爬滿滿臉的血液。
今日自己必死!
她心中已有想法,但是若是她退了,靈潭宗必無人存活。
血液流進她的眼睛,世界變成了紅色,接着便是窒息感傳來,帶着扳指的手恰住她的脖子,猛地扣緊,将她整個人提在空中。
那黑衣人聲音刻意壓低,讓人聽不出真正音色。
“弈天棋在哪?”
“咳咳……”沈聆予被自己喉中血液嗆住了,她右手握住斷裂的靈月劍向男子脖子刺去。
嘩啦──
連帶着靈月劍一起,她的整隻胳膊被生生撕下。
“不知好歹!”
劇烈的疼痛從她斷肢處沿襲到全身,無法抑制地抖動全身,嘴唇變得煞白,她咬住下唇,生咬下一塊肉,硬生生止住了痛呼。
金丹中靈氣恢複了一點,她努力倒吸一口氣,用氣音:“我說……”
男子用眼睛審視了她全身,将她随手扔在地上,沈聆予死死盯着他那唯一露出的丹鳳眼,妄圖看破是誰。
“我帶你去。”沈聆予左手點了下斷肢處穴位,止住了血。
男子二話不說,提着沈聆予的衣領離開靈潭宗,在他離開的那一刻,靈潭宗的護山大陣轟然啟動。
浸染着點點血迹的手指緊緊抓住男子右手手腕,腕處一塊拇指大突出的疤痕貼在她手心之處,沈聆予滿臉殺意,腹部金丹大閃,她準備用金丹爆炸殺死男子,這是最後一招,也是身為大師姐唯一能為師弟師妹們做的事了。
轟隆──
“噗呲──”沈聆予噴出一口鮮血,在自己的洞府中醒來,不由得大口呼着氣,她摸了摸自己的右臂,确認還在便松了口氣,随之而來的是萬千思緒。
她怎麼會在修煉途中睡着做夢?
況且棋修從不做夢。
那不是夢,是天機演變的預示。
織着星宿的袍袖翻飛帶倒了一隻杯子,沈聆予頭也不回禦劍飛向星宿閣。
星宿閣擺着她靈潭宗所有人的魂燈,她解了禁制入内,十二盞古銅燈盞一層層擺在紅木桌上,白色燈火挺立在燈芯上,開門的微風沒有帶來一絲影響。
這燈取至他們神魂,神魂不滅,燈不滅,她望向最中間那盞魂燈,依然亮着,終于松了一口氣,在儲物戒中尋出通訊符,手指翻動掐了個決發出去聯系師尊。
未想,師尊的魂燈陡然變得微弱,顔色更是變得血紅。
沈聆予眼睛倏然瞪大,師尊重傷了。
她師尊星玥仙尊可是化神期大能,雖然年紀大了些,但是在如今修仙界保命決定沒有問題。
夢中師尊的頭顱曆曆在目,她必須想辦法提前預防,查出黑衣男子身份,先發制人。
她師尊星玥仙尊本是天演閣的長老,幾百年前突然宣布退出宗門,之後來到靈潭山這小地方建立了個小宗門,其名靈潭宗,除她外,其餘十個人都是師尊從各地撿回來的孤兒。
即使不知道師尊當年為何離開天演閣,但是應該也不是什麼好事,多少為仇怨。
天演閣神秘莫測,不在宗門中排名,但實力絕對不容小看。
夢中那丹鳳眼男子或許來自天演閣。
沈聆予抿着嘴,斷肢的痛楚貌似又出現了,她呼出一口氣,晉升元嬰迫在眉睫。
當初,她十七歲結金丹,是萬年難出的天才,誰能想晉升元嬰失敗,一下子在金丹沉澱百年,修為隐患遲遲找不到解決法子,絲毫看不見晉升之望。
為思慮周全,沈聆予開啟了護山大陣,準備尋師弟師妹們進行囑咐一番,都說天機不可洩露,預知之事不能與他人詳細說明,否則後果難測,但還是可以粗略相通。
通向前山途中,遇見了禦劍而來的束腕玄衣冷臉少年──她的二師弟臨修雪,在看到她那一刹那,倏爾一停,微張口,眼睛瞪大,顯得不甚聰明。
“師……姐。”二師弟眼睛虛移開了一點,一副欲言又止模樣,不似見到自家師姐剛出關的喜悅。
不過目前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沈聆予直接吩咐:“喊其他師弟師妹集結,我有事欲要吩咐。”
“啊啊,好的,師姐,他們都在前廳見你的……你的未婚夫。”二師弟臨修雪撓撓頭。
沈聆予敷衍應了一聲,聽清後,心頭猛然一跳,加快速度飛去,情不自禁罵道:“蠢貨,我哪裡未婚夫,一百多年前你師姐就斬斷塵緣,來的是鬼吧!”
夢中丹鳳眼男子,染血的靈潭宗,一幕幕又清晰地重現在她腦海中。
莫非就是今日?!她幹脆祭出本命棋盤趕路,幾息之間就到達前廳處。
未及廳中,嬉笑吵鬧聲襲來,她才微微松一口氣。
在一堆玄色長袍中,那身着朱砂袍的男子分外顯眼,體型偏瘦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間,他兩指捏着玉瓷茶盞輕晃,琥珀茶湯微微濺起,細細瞧去那雙天生含情的桃花眼──眼尾翹如三月桃枝尖,睫毛掃下時卻似鴉羽垂落。
不是那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