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甯做了一個夢,夢中出現了入睡前所見的那條街。
白日街上人來人往,十分熱鬧。
街道兩側售賣着各種新奇的玩意兒和可口的吃食,幼年時,這位小姐常常被那些誘人的氣味吸引。
其中她最喜歡的,是一位老翁所賣的麻糍。
當身旁的仆人付過錢後,老翁就會笑着将一小包麻糍遞給她,“呐,小姐,可要接好了。”
這時候,阮小姐往往會鄭重地點點頭,一張包子臉上擺出嚴肅的神情。
随後,她将那小小的一包食物緊緊地攥進懷裡。周圍的人見此都覺得有趣,仆人也不由地搖頭失笑。
活潑稚嫩的幼童在街上奔跑玩耍着,自由自在地從阮小姐面前經過。
玩着玩着,一個孩子不知從何處尋來一塊泥巴,“啪”地一下扔到了另一個孩子的身上。
被扔的孩子有些生氣了,他左右看了看,找不到可以扔回去反擊的東西,便一把抱住了自己的玩伴,将身上的泥巴狠狠地蹭了回去。
随即兩人打鬧玩笑成一團,肆意而鮮活。
看到他們粗野的樣子,阮小姐皺眉停下了腳步。
她臉上的表情臭臭的,随侍的仆人隻當她對這些身份低微之人十分嫌棄,便開始驅趕那些頑童。
他們并不知道,她心中其實十分羨慕。
她沒有屬于自己的夥伴,身邊隻有一個比她年齡略大的哥哥阮清安。
可阮清安自小就是斯斯文文的君子,他隻愛讀書明理,并不喜愛玩耍,和唯一的妹妹也不是那麼親密。
不過這并不妨礙她繼續熱愛着他。
回到阮府後,連荷葉都帶上了阮小姐微熱的體溫。想到等會可以把這熱乎乎的麻糍分給阮清安,阮清甯緊繃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她大聲呼喊着,語調十分放肆,“阮清安!阮清安!”
阮夫人聽到後,眉頭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她闆起臉斥責道:“真沒規矩,你該叫哥哥。而且你打擾到你哥哥讀書了!”
阮小姐卻依舊我行我素。
隻比她高那麼一點的阮清安從書房走了出來,手中還拿着一冊書,無奈地說道:“清甯,你不能直接叫我的名字。”
“好吧,哥哥。”阮清甯妥協了,從懷中小心翼翼地掏出荷葉包,“還是熱的,我們一起吃吧!”
阮夫人先是用和藹的眼神看了看兒子,随後又冷冷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告誡一番女兒不要打擾兄長後,便自行離去了。
于是阮清甯興高采烈地和阮清安分享自己喜愛的食物。
拆開包裹在外的荷葉後,灑了晶瑩白糖的雪白麻糍就這樣露了出來,顯得有幾分精緻可愛。
軟糯香甜的口感在舌尖如漣漪般一圈圈泛開,連帶着記憶中的阮府都多了股香甜的氣息。
後來那股美妙的氣息飄出阮府的高牆,飄到了不遠處的街上,連帶着整條街都香味彌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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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清甯!”
正當阮清甯沉浸在美夢中時,有人在邊喊着她,邊搖她的肩膀。
她睜開了眼睛,迷迷糊糊中,商洛鐵青的臉映入眼簾。
她一下子清醒過來,拍開商洛的手,不悅地說道:“幹什麼?大晚上的,你們天師也太不近——”
話未說完,她敏銳地意識到情況不對勁。
除了她和商洛兩人外,其餘人皆消失不見,而本該在車頭駕車的十三,竟也無影無蹤。
原本略微擁擠的一輛車,此刻竟顯得空蕩蕩。
在無半盞明燈的長街上,牛車就這樣載着他們兩人往前行去。
更詭異的是,他們依然在出發時的那條街上。
是夢中的街。
然而此刻,這條街既不香甜,也不鮮活。它仿佛隻剩下一個空空的殼子,街上空無一人,甚至連犬吠聲也不曾耳聞。
幽幽的月光黏濁地覆在牆頭瓦上,将白日的活氣死死掩埋、消解。
阮清甯問道:“怎麼回事?其他人去哪了?我們怎麼還在這?“
誰知商洛隻是冷冷地看着她,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在這不太美妙的時刻,系統的聲音在她腦子裡響起。
“已失來路,不知歸途。驚霜寒鵲,無枝可依。”
“這本是一條普普通通的街道,人們在此過着安穩祥和的生活,可是也有人受困于此,終其一生也走不出腳下的長街。”
“作為滅門鬼禍後幸存的孤兒,她本該飽受世人同情,不料竟被天師誤以為災禍的源頭,不幸的命運起始于此。”
“在絕望之中被賦予希望的孤苦少女啊,請努力走出今夜的長街,日後為洗刷不白之冤而努力吧! ”
“主線第一章節【迷街】正式開始。”
在絕望之中被賦予希望的孤苦少女?阮清甯隻覺一陣惡寒,忙不疊地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總覺得這段話哪裡怪怪的,這系統竟還敢暗搓搓地嫌她粗鄙,它自己不也發了一堆狗屁不通的東西?
算了,多想無益。
商洛冷眼凝視她半晌:“你做了什麼?”
看來在這厮眼裡,她怎麼看怎麼可疑。
阮清甯攤了攤手,“什麼也沒做,我睡着了,你沒看到嗎?”
“正要在夢裡吃麻糍呢,就被你叫醒了。”她又補充了一句,語氣有些幽怨。
商洛盯着她,沒有放過她臉上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