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片刻後，她決定放下面子，并鼓起勇氣。

小白叽裡咕噜地說了一堆，邊說邊比劃，面色忐忑地向阮清甯索要着雞腿。

“想要吃雞腿？可以，像小柔一樣去幹活！”阮清甯指了指不遠處一大片待開墾的荒地。

小白皺眉。

偉大的降世惡鬼怎麼能幹這個呢！也太侮辱鬼了！

哼，區區人類！以為她是像紅衣鬼一樣沒節操的惡鬼嗎？惡鬼小白高高地昂起了頭，嘴裡吐出一堆拒絕之語。

可話還沒說完，她就瞄到了區區人類臉上一閃而過的不善神色。

在他們鬼界，流傳着一個激勵鬼心的傳說，故事的主角是一隻名為鈎棧的鬼王。

此鬼原為一代枭雄，後因輕敵被人類天師所捕！ 之後的數百年，此鬼屢屢向人類天師表忠心，引得鬼族同類鄙棄不已。

平時為天師當牛做馬也就算了，後來天師病了，那鬼竟還主動品其穢物，對天師關懷備至，使天師感動不已。

此鬼還十分貼心，見天師身邊盡是些庸脂俗粉，又主動物色并獻上了一位傾國傾城的鬼界美人，終于成功獲取了對方信任。

在數百年的卧薪嘗膽後，惡鬼鈎棧最終成功複仇。那一天，在天師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惡鬼将他的頭顱割下，并帶回鬼界，一雪前恥揚眉吐氣，引得衆鬼膜拜不已！

偉大的惡鬼往往擁有不一般的品格，必要的時候，他們能伸能屈！她也可以！

面前的人類臉上的神情越發莫測，惡鬼小白露出了一個谄媚的笑容。

不，别誤會，這當然不是惡鬼小白的笑容，她将之命名為惡鬼鈎棧之笑！

這麼一想，小白頓時心安理得。對于即将來臨的惡鬼鈎棧之開荒，也沒那麼排斥了。

---

惡鬼小柔看了看逃命一般飛竄去開荒的小白，又看了看身邊心情明顯不錯的馭鬼師，果斷跟在了後者的身邊。

“貪婪馭鬼師小屋？”阮清甯看了看眼前的簡陋小屋，它是用木闆和幹枯的荒草搭成的，看着倒是不醜，隻是名字實在令人一言難盡。

【我就那麼想想而已，誰知道房子造好後這幾個字就出現了，麻煩的是還改不了！】

【哼，你本來就又貪婪又無恥，我辛苦了這麼久，居然才給我一個雞腿，簡直摳門死了！】

【遲早有一天，我要把你藏着的雞腿全找出來，把它們吃光光~】

“啊，不是，這個名字當然不是我取的，我怎麼可能會幹這種無聊的事……”

雖然心裡充滿了大逆不道的念頭，但他越說聲音越低，明顯十分心虛。

阮清甯眯起了眼。

小柔抖了下。

阮清甯忽然發現，從某個角度來說，這惡鬼少年真長得挺好看的！生前應該是女鬼會喜歡的那種！

她伸出右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是嗎？差點錯怪你了！”

小柔不自在地咳了一聲，“你知道就好！還不快再給我一個雞腿補償補償！”

說完一驚，奇怪，心裡的想法怎麼就脫口而出了？

正想辯解幾句，誰知阮清甯竟真的憑空拿出一碗雞腿，遞到了他的面前。

“之前紅燒的那碗你可能不太喜歡，所以這次我換成了清蒸的。”然後拉着少年在門口的階梯上坐下。

惡鬼受寵若驚，接過雞腿後，擡頭看了看阮清甯，又低頭看了看碗中的美食，結結巴巴地說道：“也、也沒有不喜歡啦……”

阮清甯隻是微笑着看他，“快趁熱吃吧！等會就涼了！以後等我有錢了，一定讓你每天吃香的喝辣的。”

惡鬼少年被感動的稀裡嘩啦，喝一口湯水，就轉頭看一眼身旁的馭鬼師。

【我真不是個人！啊，不對，是鬼！她對我這樣好，我居然還偷偷罵她！我再也不要當這樣的缺德鬼了……】

阮清甯語調平緩地開口，“小柔，你說人死後會變成鬼嗎？”

小柔道：“當然會變鬼了，不然哪來現在的我？”

“是因為難以消解的怨恨或執念，所以變成鬼了嗎？”

“也不全是吧，還有眷念、留戀這些也會有影響。”

“那你呢？”

湯水尚未見底，小柔端碗的手僵住了。

阮清甯側身，好似隻是随口一問。

身旁的惡鬼一語不發。

他平靜的樣子隻是水面之上的表象，底下正波濤洶湧、暗流湧動。

一堆中年男女的臉出現在視線中，他們張大了嘴，歇斯底裡地呼喚着他。

胸腔空蕩蕩的，明明失去了心，他卻還是感覺心急如焚。

【快跑……跑……快跑啊……】

惡鬼少年發自本能般地回避着這段過往，他正想竭力從記憶中抽出，卻不料再次聽到了阮清甯的聲音。

“小柔，你是因為什麼才變成鬼的？”

好冷，為什麼那麼冷？

那對中年男女抱着他，臉上的表情那麼悲傷絕望。

嘴角溢出一大股血沫，什麼也說不出來。見狀抱着他的女子哭喊的更為撕心裂肺了。

紅燭高燒，點點燭淚沿着燭台滴下。天花闆上一縷又一縷的黑紅色發絲悄悄垂落。

【她就在這裡……快跑啊……離開……黑……】

瓷碗從他手中摔落，碎裂了一地。惡鬼少年直愣愣地看着虛空，眼耳口鼻中有紅色的液體流出。

“黑什麼呢，小柔？”

小柔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他面朝下栽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