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在笑,笑着說關于他阿爹阿娘的事,還有他心愛的阿花。”
阿憨幹瘦樸實的樣子浮現在商洛腦海,在船上提到阿花時,他會略帶羞澀地撓撓頭,露出一個略帶羞澀的笑容。
“然後呢?”屏風後的人依然冷漠。
“然後——”
商洛的大腦再次停滞了片刻。
狹窄陰暗的船艙裡,絕望的船客被驚醒後倉惶逃竄,阿憨露出扭曲的笑容,下手劈砍的動作狠絕。
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夾雜着肉沫的鮮血飛濺了商洛一臉。
商洛一下子站了起來,将眼前的屏風粗暴地推倒,動作突兀至極。
“大膽,你竟然敢對裴天師不敬!”一位中年天師憤怒地開口。
那位被稱為裴天師的少年天師制止了他的指責,并伸手示意對方退下。
“大人?”
“出去。”
房間裡隻剩下了兩人。
裴天師清俊出塵的臉和他的聲音一樣冷漠,不見一絲憐憫和慈悲。
商洛的臉上露出怪異的表情,和那一晚的阿憨如出一轍,而他的口中也重複着那一晚阿憨的話語。
“小天師,我阿娘總說,日子很苦很苦啊!”
“你們天師知道嗎,每年交完給官府的稅後,還要上交給天師府大筆的功德錢。那一分一分的錢,都是我們用一粒一粒糧食攢出來的。”
“我們一直一直在攢錢。我的阿爹阿娘想攢夠了錢,托伯父帶我上船讨生活。總在地裡刨食算怎麼一回事!”
“可那錢怎麼也攢不起來,上交給官府還有天師府的錢總是不夠。”
“不夠!不夠!怎麼都不夠——”他憤怒地尖嘯着。
忽然,商洛又一下子冷靜下來,露出淳樸憨厚的傻笑。
“村裡人都說,這世道亂得很,盜匪橫行,一茬茬的鬼物時不時地冒出,比地裡的莊稼長得還要快。”
“多虧了官府和天師府的大人們,我們才能活下來。”
“我們才能活下來,活下來……”
先前的歇斯底裡消失了,他的聲音中充滿了感激。
商洛複述着阿憨所言,猶帶稚氣的聲音與飽含世事辛酸的話語,在此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童真中透出一股格外殘酷的味道。
裴天師仍無動于衷,世間苦難猶風過耳,在他平靜無波的心中留不下一絲一毫的痕迹。
青煙袅袅中,商洛癡癡傻傻地笑了。
他笑着提到了對阿花的喜愛,提到了阿花哥哥簡陋的婚宴,還有華麗美豔的新娘,最後又提到了那一晚所有人都就着廉價的燒酒喝得醉醺醺的。
“婚宴上,我剝下了他們的皮。可惜,那老天師帶走了那個傻子。”女子陰柔的聲音從商洛口中冒出。
“不過沒關系,我已經找到他們了,”低笑聲響起,“你知道那老天師在船上怎樣療傷嗎?嘻嘻~慈悲的天師也會做出這樣邪惡的事!”
“天師啊,來找我吧,我喜歡你這張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