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洛下車擡頭後,一座氣派非凡的酒樓映入眼簾。
雲浮二字龍飛鳳舞,頗有大家氣象,步入其中後,富麗堂皇的裝飾令人瞠目結舌。
可在商洛眼中,此地卻過于浮華,他心中并不歡喜,卻因不忍辜負齊銘心意,面上絲毫未顯。
齊銘包下了三樓的雅間,陣陣歡聲笑語從中傳來,那位所謂的貴客正在其中。
推門而入的瞬間,商洛見到了主位上那位眉眼英麗的中年女子。
她懷中摟着一位相貌柔美的少年,與周圍衆位年輕的男性天師談笑着。
見到齊銘後,那女子調笑了幾句,便将目光轉向了他身後的商洛。
齊銘簡單地為雙方做了一番介紹。
那位女子姓陳名蕊,是一位成名已久的三品天師。她所姓的陳,不是什麼不入流的小家族,而是江南道貨真價實的三望族之一的陳氏。
商洛心中一突,硬着頭皮入座。
齊銘卻毫不在意,語聲輕快地調侃了那位少年幾句,惹得對方面紅耳赤。直到陳蕊翻了不少白眼,齊銘這才心滿意足地住嘴。
之後,齊銘一個勁地朝那少年敬酒,少年頗感為難。
他扯了扯陳蕊的袖子,對方卻沒有看他,而是端起一杯酒,目光溫和地看着商洛。
陳蕊:“聽說商天師于捉鬼一事上頗有心得?”
商洛:“略知一二而已,前輩面前,不敢班門弄斧。”
陳蕊掩唇而笑,“商天師少年英才,何必如此自謙?”
齊銘往口中夾了一塊肉,含混不清地插嘴道:“對啊,蕊姐姐又不是外人,咱們說話可以自在一些。”
這位女天師在廣陵也算是位奇人。
她是齊銘表兄之妻,兩人恩愛異常,可惜天有不測風雲,表兄早早亡故。
陳蕊年少喪夫,悲痛異常。
她并未聽從家人的勸說改嫁,而是将餘生寄情杯酒,并于醉眼朦胧中,尋覓與亡夫相似的少年郎,聊表慰藉。
并非所有的天師都愛捉鬼,但既然陳蕊起了這個話頭,并表示出強烈的興趣,衆天師皆是心思玲珑之人,很快你一言我一語,氣氛就這樣熱絡地起來。
商洛謹慎地抿了一口酒,席間有數人确是見聞廣博之輩,讓商洛覺得受益匪淺。
可不知為何,在此地總令他有種坐立不安之感。
雖說陳蕊的目光,隻在他身上短暫地停留了片刻,周遭衆人也對他十分熱情友善,可他的心還是突突直跳。
齊銘倒是釋放了壓抑許久的本性,與衆人笑鬧成一團。
商洛不好拂了衆人的意,隻好勉強與衆人同樂至三更。
酒宴結束後,齊銘并未與他一同回學宮,他已有了幾分醉意,選擇與陳蕊等人共同歸家。
商洛謝絕陳蕊好意,選擇徒步走回學宮。
他從喧嘩繁盛處走至燈火闌珊之地,四下寂無人聲,擡頭隻見諸天星辰寥落。
天地間的風吹來,頗有幾分寒意,商洛卻覺得輕松了不少。
待走回學宮,已聞隐隐雞鳴聲。
商洛強忍疲憊洗漱,随後倒頭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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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洛并未再去做一些打雜的活計。
以前,他是個無品無階的貧寒天師,若還端着架子,等着他的隻有餓死的份。
可現在,他已留名于大魏三品天師名冊。
此時若再去做一些雜活,有損的不僅僅是他個人的面子,更是三品天師這個群體的尊嚴。
如果他一意孤行,必定會觸犯衆怒。
再者,從個人角度去看,這個年紀的三品天師,雖比不上當世第一流的人才,但未來也必定大有可為,怎可為瑣事操心勞力?
說出去也太不體面了。
商洛把後來賺取的錢财都寄給了商富年,幸好他一直有儲蓄的習慣,因此勉強可以靠着早先攢下的少量銀兩維生。
生活雖然窘迫,他的心中卻不再憂慮,而是滿含希望地等待着。
不知道廣陵天師府的入府試煉,是在什麼時候舉行?
奇怪的是,從雲浮樓一别後,齊銘居然沒有再回過學宮,也沒有給商洛寄過什麼書信。
商洛修行完,一個人待在小院時,竟産生了幾分孤獨感。
他等啊等,沒能等到齊銘回來,也沒能等來入府試煉。
一個不幸的消息擊中了他。
他沒能通過廣陵天師府的入府考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