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知道了這是個什麼生物後,他已明白眼下情勢十分危急。
等他從藏經閣走出,争分奪秒地學會這秘術後,天邊已泛起魚肚白。
陳其趴在了自己的桌案上,他衣衫單薄,整個人因寒冷而縮成一團。
商洛看了他一眼,準備好相應的器物後,就走出門往牛車的方向而去。
他的椅子上挂着件外袍,阮清甯想了想,直接扯過往陳其身上一丢,陳其皺成一團的臉慢慢舒展開。
商洛的背影漸漸遠去,阮清甯并沒有跟他一起離開。
臨行前,商洛回頭看了她一眼。
她溫和地笑了笑,輕輕地向他招手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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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穿行在鄉間的小路上,過了很久,他才趕到王家村。
村中人早已在村口守候多時,商洛沒有跟他們多做寒暄,而是直奔變異花苞處。
短短一夜,這東西又膨脹了不少。
隻是現在,它的表皮不再圓滿緊實,而是裂開了一道道細微的口子。
充滿惡臭味的黑色死水從裂縫中流出,伴随有大量醜陋而碩大的白色蟲卵,卵中詭蟲眼看着就要破卵而出。
這花苞熟透了,也爛透了。
頂上的口子卻仍在不停地吸收鬼氣,黑紫色的外皮被内部滿滿的死水,還有死氣充脹着,像是随時會爆裂開。
那得炸出多少的蟲卵?而且内部到底有什麼,也未可知。
到時候,這個村子……還有平甯縣……
商洛無法想象那個場景。
他趕緊在田地四周布下隔絕天地之氣的法陣,以防止邪物繼續吸收死氣。
待之後疊加的聚火陣完成後,商洛口中默念着艱難難懂的古咒語,同時默默舉起手中的一疊符箓。
一陣難以抑制的惡意從他心頭劃過。
感應到危機,那花苞吸收死氣的動作一停,頂上的口子一點點合攏。
它從地下緩緩拔出自己的根須,帶出了大量腐壞的泥土,黏濁的黑水滴滴答答地落了下來。
邪物伸出縷縷深青色的枝條,向外伸展,空氣中卻有無形的屏障,觸及時發出密密麻麻一片“滋啦”的聲音,轉眼大量枝條就被焚毀,從花苞本體截截脫落。
它想離開此地,竟發現已無路可逃。
四下的死氣沿着法陣的紋路,絲絲縷縷向陣中的商洛彙聚而來。
一道明黃色的火焰在他指尖燃起,在怪異的咒語和不斷充盈的死氣中,那火的顔色飛快地變為暗藍。
焰色還在不停地加深,直至最後化為深沉如夜的黑。
商洛用指尖黑火點燃了符箓的一角,而後手中使力,讓燃燒着的符箓向那怪異飛去。
花苞一陣蠕動,吐出大量的黑氣抵抗飛速襲來的火符。
正上方處,一滴黑色的火焰穿過黑氣的間隙,落到了它的皮上。
啊——
它在無聲地嘶鳴,沒有任何聲音,
商洛卻聽到了這個非人之物,發出了慘烈至極的尖叫。
記憶裡那些鬼祟的身影出現在眼前,他們露出殘忍惡意的獰笑,毫不留情地嘲諷着他,最終與眼前的怪異花苞重疊。
怒火充斥胸臆,他加速念誦口中咒文。
看着邪物痛苦的樣子,他嘴角微動,露出一個怪異的笑容。
去死吧!
商洛快意地想象着邪物被陰火焚毀的場景。
“商洛,住手!”一個人的聲音遠遠傳來。
随後阮清甯出現在了陣法的外圍。
商洛當然不可能停手。
數不清的符箓已化為點點黑色的陰火,穿透了邪物并不堅固的防禦。
漫天火雨即将滴落在那個慘叫的花苞身上,它已陷入必死之境。
它要死了。商洛惡意地想。
然而眨眼間,那個東西就消失不見了。
無法形容商洛那一刻的心情。
震驚,狂怒交替出現在了他的臉上,最後是滿滿的不可思議。
怎會如此?
與此同時,家園中的小白,在睡夢中頻頻皺眉。
惡臭撲鼻的味道一陣一陣傳來,刺得鬼頭疼,半邊身子像浸泡在水裡一樣,潮濕黏膩,很不舒服。
好累,好困,好惡心,嘔~
她極為困難地将眼睛睜開了一條縫。
紅衣惡鬼正和她面對面地躺着,睡得不省鬼事。
她心中得意,昏沉的頭腦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呸,小廢物!惡鬼小白毫不留情地嘲諷了一句,心中滿是鄙夷。
這種不入流的貨色,也配和她一起玩耍麼?
地上怎麼這麼濕?還這麼臭?看着濕了大半的白衣,小白不悅地皺眉。
嗯?身後好像多了什麼東西?
她慢慢地坐起,而後轉身。
什麼玩意?難道她還沒睡醒? 小白揉了揉眼睛。
視線不受控制地往上蔓延,下一秒,她瞪大了眼睛。
一個不停流出黑水和蟲卵的巨大物體,正矗立在她的眼前,和她相距不到三尺。
怪、怪物——
她白眼一翻,尖叫一聲,再次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