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動身去文化街之前,導演拍着白雨川的肩膀感慨:“就是這個效果,好好保持!”
下午天忽然就陰了,幸好制作組早有準備,提前購入了霅州的非遺油紙傘,啟動了備用方案。
工作日的雨天,文化街上幾乎沒什麼行人,白雨川撐着傘穿梭在高巷的弄堂裡,鏡頭跟着他掃過周圍的店家。
大爺打着蒲扇卧在搖椅裡小憩,這是個小茶鋪,要上一碗茶就可以和大爺唠個半天;左轉看見一個年輕的女生,手裡正紮着香包,她注意到了攝像機,遠遠打了個招呼;再往前是“慢慢來”三個大字,原來是一家貓咖,老闆一手摸着狗腦袋,一手晃着逗貓棒,沒有客人便自娛自樂。
回到了入口處的竹林,要在這裡拍最後一個鏡頭。
白雨川定點站好,正要舉傘,天又忽然放晴。竹葉和白雨川的影子落在青灰色的傘面,竹葉微微晃動,陽光勾勒出白雨川清瘦的輪廓,頗有幾分茕茕孑立的味道。
“卡——”
原計劃是白雨川将斜舉着的傘舉正,然後再回頭,讓鏡頭定格在白雨川的臉上,但此刻導演已經決定改用這個影子。
接下來的工作同樣很順利,十幾個人的團隊氛圍很好,大家配合也很默契。在包下的活殺雞店裡拍完了最後一組鏡頭,大家直接就地開吃慶功宴。
這個制作組大部分竟然都是本地人,包括導演周知白。他之前主要在國外拍文藝片,這次是為了宣傳家鄉特地回的國。
白雨川來之前做過功課,知道眼前這位導演雖然年輕,但已經在國外收獲過大獎小獎。
周知白的作品很有個性,他不拍美好、不拍愛情,他拍寂寥、傷痕、遺憾,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他拍“失意”,人與人之間的,人與世界之間的。
當然,白雨川看不懂這些。
但昨天刷了幾個片段,不得不感慨,好的作品就算看不懂也能感受到沖擊的情緒。而且周知白的畫面非常美,他的鏡頭藝術在成名之前就被熱烈讨論過。
雖然這個團隊是為了拍攝宣傳片臨時湊起來的,但意外的和諧。現在,在場唯一的外地人打光小哥和化妝師小姐姐正被一群本地人包圍,被動記住了幾十種霅州特色菜和小吃。還有小元,也樂呵呵地加入了進去。
白雨川這桌聊《歡迎光臨》的節目聊得起勁。桌面傳來震動,白雨川注意到周知白的電話響了。
周知白盯着屏幕沉默了幾秒,随後快速按了幾下音量鍵,靜音後将手機倒扣在桌上。
他朝白雨川聳了聳肩,似乎有些無奈,說:“不好意思哈,前男友。”
“啊……沒事沒事。”雖說這些年國内對同性戀的接受程度高了很多,但還是很少有人會這麼直白,白雨川有些不知所措。
小元怎麼一去隔壁桌聊天就不回來了,白雨川心裡迫切希望小元回來應付這種尴尬的情形。
周知白表現得很平常,就好像隻是說了一句“鍋裡沒水了,我加點水”一樣。在外國待久了都會這樣嗎?照這麼說的話,北陸好像也是……
蛐蛐别人的時候總是容易當事人被撞見,哪怕是在心裡。
小元接了個電話匆匆出門,再回來時身後跟着北陸,北陸手裡拎着一個雙層栗色蛋糕,朝白雨川說了句“surprise”。
周知白和白雨川同時起身,是周知白先開的口:“喲,稀客啊,來探班?”,他順着北陸的眼神向白雨川看去。
“來蹭飯。”北陸很自然地坐到了白雨川身邊的位置,想來是早早就跟小元打了招呼,怪不得小元一去不返前還讓服務員把自己位置上的骨碟都撤了。
周知白沒有說話,就靜靜地看着他倆。
服務員很有眼力見地換了上來一套的餐具。
“本來想下午就來的,可惜航班晚點了。”這話怎麼聽着那麼像報備。白雨川聽着有些臉頰發熱,瞄了一眼對面的周知白。
白雨川問:“你們認識?”
“老朋友。”/“結過梁子。”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北陸解釋道:“也不算有梁子……”
周知白馬上接道:“他放過我鴿子。”
“都過去八年了你怎麼突然又想起這茬。”
周知白審視的眼光停留在北陸身上,然後告狀似的轉向白雨川,“導緻我小組作業沒完成,差點挂科。”
面對周知白直勾勾望向自己的眼神,白雨川下意識說:“那真不好意思哈……”說完白雨川才意識到不對,自己用什麼立場說這句話?
“哦~沒事,不怪他了。”周知白笑着看向北陸。
老實交代。
北陸讀懂了這個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