睫毛顫動,劃過北陸的掌心,連帶着心髒一起發癢。
白雨川的情緒終于穩定了下來,任由北陸牽着自己上樓。
北陸鎖車前看了一眼副駕的橙色紙袋,那是周助理來時順帶的換洗衣物。雖然是自己讓他帶的,但他也未免太細心,看這量怕是夠白雨川從頭到腳的衣物都準備上了。
最後,紙袋被無視,将獨自在車庫度過黑暗的夜晚。
北陸從衣櫃裡挑出滿意的衣服塞給白雨川去洗漱。一回生,二回熟,雖然不是在同一套房子裡,但白雨川遠沒有上次那樣别扭。
習慣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白雨川的心态。
這時,周助理給北陸發來了信息,說明今天路上的那幾位貨車司機聯系上了,視頻已經買斷。
真高效啊。北陸尋思着月底得給他發一筆加班費和獎金,不能讓自己成為一個壓榨人的資本家。
北陸也正要去沖澡,錄過客廳時看到茶幾上的手機亮了。他下意識一瞥,是個沒有備注的号碼,也許是騷擾電話,他挪開眼。但突然一個念頭閃過,北陸再仔細一看,這個号碼好像是剛剛車上打給白雨川的号碼。
對面的人堅持了六十秒,到時限才被自動挂斷。
是誰?又是私生?還是别的什麼人?
屏幕又亮了——這次是一條短信。
不應該去窺探他的隐私,如果他不想說,就應該尊重他。雖然是這麼想的,但在挪開視線前,短信前兩行的信息已經進入了北陸的腦子。
是白雨川的父親,後面還跟着“病重”“醫院”等字眼。
一陣不适湧上來。在白雨川退賽之後,北陸找人去打聽過他,了解到白雨川的父母早已離婚,父親這個角色應該缺位了很多年。
一個連備注都沒有的“父親”在病重時聯系自己忽視已久的孩子,會是什麼好事嗎?
北陸快速沖完澡,想起次卧的衛生間裡沒有吹風機,把主卧的帶上等在白雨川門口。
衛生間裡的水聲停了,白雨川穿着松垮的衣服,用毛巾揉着頭發出來時差點撞進北陸的懷裡。
“诶你怎麼在這兒?”
北陸把人按到椅子上,調了适宜的溫度自顧自幫白雨川吹起頭發來。
白雨川伸手想要自己來,但北陸一避。他也算對北陸多了些了解,北陸雖然大部分時候随和、紳士,但決定了某些事的時候又是說一不二的味道。
“抱歉,我剛剛不小心看到了你的手機。”北陸俯下身環住了白雨川的腰,臉貼着溫熱細軟的頭發,“有短信,是你父親的。”
白雨川像是毫不意外,順着這個姿勢後仰,把腦袋放到北陸的肩膀上。若有若無的聲音響起:“嗯,沒關系。”
衛生間的水汽還未散去,挂着白霜的鏡子映出兩人依偎着的模糊的身影。
“北陸,我相信你的誠意。但我想要告訴你,我的家庭可能不算好,你要想清楚。”
“你如果不想說的話沒關系,不是所有過去都需要面對……”
白雨川握住了北陸的手,沒有停下。
白雨川從小就給自己洗腦,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所以這一切都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的母親也是歌手——一個十八線小歌手。屬于有那麼一點小名氣,但努力了一輩子都隻能在娛樂圈的邊緣徘徊。
母親有一副好嗓子,聽說她的導師曾說,那是自己見過最有天賦的嗓子。但是很遺憾,她沒有生在互聯網時代。僅僅是清秀的外貌在娛樂圈毫無競争力,而她又沒有曝光渠道讓世界聽到她的聲音。
所以母親在娛樂圈徘徊了很多年,最後帶着滿懷的遺憾退場。
美好的聲音也不是什麼都沒給母親帶來,起碼父親一開始一定很愛這個聲音——母親曾講過他們初見的故事,相遇于共同好友的婚禮,父親跟她的第一句話是“你唱的祝歌很好聽”。
随着白雨川的誕生,母親終于割舍了娛樂圈的自己,全身心投入自己的小家庭。
但噩夢開始了。
最開始,家裡的座機總是會不規律地響起,接起來後又沒有聲音。
後來,家門口常常會出現一些奇怪的東西。
再後來,每一天出門,都好像有人跟在身後。
矛盾一點一滴積累,争吵甚嚣塵上,初遇的美好和愛意都在無盡的騷擾中消磨殆盡。父親開始責怪母親曾經的歌手身份,開始讨厭母親的歌聲。母親也在自責和無助的折磨中消沉。
父母的争吵其實不是白雨川最害怕的,他真正恐懼的是沉默的父親,那個一聲不響的、不回應的父親,還有他的冷眼旁觀,眼神中藏不住的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