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姆看似不動聲色實則是下定決心才将自己的眼睛從金子上移到手邊正給自己倒紅茶的女人身上。她那副幹瘦貧瘠的樣子應該是飽受生活的壓迫的，那股從骨子裡透出來的窮酸氣息湯姆是絕對不會認錯的。他靜靜看着女人也給自己倒了一杯紅茶，然後魔杖一點幾個裝着牛奶、方糖和檸檬片的容器也跟着飛了過來。

是複方湯劑。

湯姆暗自點頭，像是終于找回了自己聲音般開口，“你……”

“你是要檸檬還是牛奶？”女人毫不介意地打斷了湯姆，她從罐子裡夾出片新鮮的檸檬放進自己的杯子，然後取了五顆方糖放進茶水裡用銀湯匙攪了攪才捧起來滿足地喝了一口。

湯姆握着自己的被子，那杯茶水的熱力透過薄薄的骨瓷杯子傳遞到他的手心裡。他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整個人都平靜了下來，“怎麼稱呼？”

“就叫我M吧。”女人歎出一口起來，面部神情放松又滿足，嘴角微微揚着，那副樣子一點也不像是正在跟曾經一決生死的人同席而坐的樣子。她擡頭觀察了一下這間屋子，内部環境倒是幹淨整潔，顯示出主人應該是一個井井有條對生活有充分規劃的人。唯有窗上的玻璃似乎很久沒有清潔過，積着一層黑灰使得屋外本來就不太明媚的陽光都透不進來。于是她掏出魔杖朝着桌上那個精美的燭台一點，明亮的燭光被不透光的窗戶攏在室内将那些金燦燦的加隆映得更加璀璨奪目。

“M。”湯姆眼珠一轉，他黑色的眼珠裡倒映着那些金燦燦的金币，顯得一雙眼睛亮得可怕，卻又像是金屬一樣堅硬冰冷，“你恨我？”他試探的問，他覺得M或許是那些被他殺死的人有些關系。

女人，或者說邁克爾沉吟了片刻，他無悲無喜波瀾不驚地橫了湯姆一眼，“這重要嗎？”

“我能知道你的目的嗎？”他眯着眼睛看着這個憑空冒出跟自己作對的人，這句話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從他牙縫裡磨出來的，如果可以他想将眼前人也研磨成灰。但是他不能，他挫敗地發現現在的自己還不是眼前人的對手。

此時邁克爾面向湯姆又露出一個陽光燦爛的笑容來，抛開她蒼老幹癟的皮囊，哪一樣一個笑容好看得讓人不禁跟着她一起眯起了眼睛。她什麼也不說隻是站了起來面向金币背對湯姆，張開雙臂像是做了一個深呼吸的樣子。

“看看這些，金子！”她回過頭來盯着湯姆眼睛裡神采飛揚，僅僅那一個眼神便讓人不油生出一股與他相同的豪情來。

那絕不是一個屬于女人的眼神，那眼睛裡有滿滿的屬于少年人的風發意氣與目空一切的豪情壯志。他分明是為了眼前的财寶而胸懷激蕩，但是神色卻是威嚴的，仿佛将一切握于掌中的淡然與笃定，就像是一個國王巡視自己王國時的樣子。

湯姆在一邊看着，突然皺起了眉頭。他朝她又走了兩步，而後跟着她的視線最終落到了眼前堆得像山一樣高的金币上。

邁克爾彎腰動作慢而且虔誠地從地上撿起一枚金币放到眼前，思量片刻後才對湯姆說，“你、我、大家，終此一生，汲汲營營，勾心鬥角，耗盡心血，所追求的莫過于此。”說着，她拉起湯姆的手将這枚金币放進他的掌心，而後握住了他的手讓他握住了那枚金币。

“你所執着的是什麼？是你高貴的血統嗎？”邁克爾開口，她的聲音忽然飄忽起來像是一隻惑人的妖精，“是被大家尊敬愛戴，是高高在上的地位嗎？是最終被所有人認可你的無與倫比的家族嗎？”她從他的左手邊走到了右手邊，“你帶着你的血統回到了最為顯赫的地位之後呢？”她一邊沉吟一邊問，“你會想要做些什麼嗎？或者就此偃旗息鼓碌碌無為地躺在你的姓氏上終此一生？”

“當然不！”湯姆否認，他有很多想做的事情，他想要将這個世界都變成他想象中的樣子！

“是的。”邁克爾點頭，眼神飄忽，語氣急促，“是的是的，你是一個野心家。”她眼珠一轉，複又開口，“将世界變成你理想中的樣子之後呢？”

“我便是這個世界的主宰。”湯姆理所當然地回答，“我要淩駕在這世界之上。” 到那時，金錢、仆人、地位、理想，統統都是他的。

“可是你現在是一文不名的窮光蛋。”邁克爾突然冷下臉，那聲音像是一根針紮破了湯姆名叫理想的氣球。

“！”湯姆憤怒地回過頭瞪着女人，那樣的眼神真是要在對方身上打出兩個窟窿。

邁克爾慢條斯理地瞥了他一眼，她說，“你看看這些可愛的金子，有他們你就能徹底擺脫這條翻倒巷，擺脫這臭蟲一樣的生活！你就能過上深宅大院高床軟枕的日子，你就能前呼後擁，你就能呼風喚雨。世人輕你賤你，你便踩着金子高高地仰視他們。那些腐爛地隻剩下臭皮囊的貴族有多少是典當着屋子裡的古董撐出一派不可一世的氣勢來的？你便用金子把他們光鮮的外表砸破露出那一地雞毛來。”邁克爾頓了頓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氣，而後才說，“這些你若是用錢買來便是光鮮亮麗，你若是用血腥搶來便是萬劫不複。”

“你……”湯姆突然覺得自己的口很渴，他覺得自己嘴唇發幹，于是伸出舌頭舔了舔唇瓣才又問，“你知道煉金術？”這是他覺得最大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