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
“——就慢慢地去好了。從前走過的那些地方。”有任務中經過的,也有借出差之名觀覽過的。那些黑夜掩蓋城市的呼吸,絕美的雕塑上空新月染着鮮血,走出深巷他們穿過冰涼的夢魇,一手拿着拐子三叉戟而另一手握緊對方的五指。曾幾何時。
骸發楞的時間雲雀已經又走到他前面去了。
“我還以為……”
他的五官逐漸逐漸地漾成一片柔和。被雲雀看到的話就會稱之為草食動物的表情,然後一拐子把他打回原形。不過現在雲雀背對着他,肩膀随着步伐而起伏得穩穩的,看不出猶豫或感傷或懷念或任何别的情感。可骸知道……那個人,沒再和别人搭檔過任務,沒再借出差機會公費旅遊,沒再換過家門鑰匙、沐浴液種類、咖啡和巧克力的牌子,沒再忘記給窗台上的那盆鳳梨花澆水,沒再把鬧鐘摔到過地下,沒再睡到飛機誤點,沒再抱怨床太擠,沒再哭泣————
隻是,做了很多次很多次夢,裡面有櫻花,有威尼斯,也有他。
“恭彌。”
從今往後有誰能讓雲雀停駐腳步。
他看着雲雀的背影喊那兩字。雲雀邁出右腳,左腳停滞了一下,又跟上去并攏。然後黑發青年在仍然不疾不徐的風聲裡轉身,像慢鏡頭一般。從最喜歡的那雙漂亮的鳳眼裡,和從歎息橋上望下去的那個死囚一樣,骸看見了這世界永不停息的波光。
“……雖說隻是走個形式,兩手空空還是不合慣例的喲。”他伸手從枝頭拂下一朵花來,“給。”
雲雀站在那裡,并沒有動彈的意思。骸無奈似的歎了口氣,走過去輕輕把花放在他衣襟上。在他動作時雲雀也低下頭看着那朵花,呼出的氣息吹得骸指尖帶上了溫度,花瓣一陣顫動。許久雲雀偏開臉去。
“我隻會手提拐子來見你。”回答相當堅定,隻是嗓音有些嘶啞。
“是是……你的伴手禮從以前開始就是十年如一日嘛。”骸沒有垂下手,而是順着雲雀的輪廓一點點摸了上去,最後捧住臉頰,把自己額頭對上他的然後合起眼簾。
“不過,偶爾也換一次?——下回穿超短裙給我看吧。”
拐子嗖地一聲就朝他下颌甩上來,但動作并沒劇烈到讓胸前的花掉下來的程度。骸輕笑着閃開,雲雀沒有追讨到底,冷冷勾起嘴角。
“要看就去地獄看吧。”
“這句話很值得吐槽,不過那是沢田綱吉的專長——啊,他還真就在。”
他們一起轉向小路的盡頭。彭哥列十代剛剛直起身來,庫洛姆站在他旁邊,手裡拎着木桶和刷。兩個人差不多也在同時朝這邊望了過來。
“雲雀學長……”
然後沢田綱吉開始掉眼淚。庫洛姆也開始掉眼淚。
走過去的時候他們閃開了一些,留出空來讓雲雀走到前面。骸在一旁蹲下身去,指尖觸上石碑表面凹陷的印痕。
“其實我比較希望他們用漢字來刻我的名字……不過算了。”
“一年整。”雲雀說。“今年你幾歲來着?”
“我自己都快忘了……時間過得真快不是麼。”骸在壓低的抽泣聲中轉身,拍拍綱吉的後背,再揉揉庫洛姆的頭頂,不過看到他們都淚眼朦胧盯着那塊墓碑,他便作了罷,繞回雲雀身旁,注視黑發青年取下胸口别着的那朵白櫻,放到那幾行冰冷的字母前面。雲雀也凝視着,視線如鐵。
“付出代價吧……你讓我等的那些年,現在我要讨回來。”
“我等着喲。”
恭彌他方向感不是特别好。不過還好,黃泉路不分岔。
骸把手攏在庫洛姆肩上,綱站在他另一邊,他們目送雲雀走遠,女孩不停地伸手擦眼睛。
“學長他真的很堅強……”十代首領鼻音有些重,不過還是沙沙出聲。“骸,你看見了嗎。混蛋……我真想揍你一拳……”
“因為那是恭彌啊。”骸說。“我看見了。我不能給你揍,因為要揍我的是他——不過謝謝你批準假期,彭哥列。”
然後他看見綱吉擡起胳膊,手掌正放上他透明的五指剛才攬住的地方。回去吧,綱吉對庫洛姆說,這裡的風好大……就好象耳邊一直,誰在低語。
END